婶子,兰花婶子大着嗓子道:“绣儿,你那个供销社朋友,是今个儿结婚?一定很热闹吧!诶呀人家还特意请你,情分真不一般,咱还没参加过城里人的婚礼呢。”
她说话时,眼睛往旁边斜,斜得站在几人最外面的王菊花脸色跟她名字一样,跟菊花一个色儿。
方锦绣正眼都不给王菊花一个,就当没看见她,从景年小挎包里抓了把糖散出去:“小圆的喜糖,大家沾沾喜气。”
就算不这么说,有人发糖果她们也会愿意要,更别说这可是城里供销社员工的喜糖!
王菊花当然是没有的,又气又羞,方锦绣这野种,真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但是她又舍不得走,她现在天天想着两个儿子娶媳妇的事,想得觉都睡不着。
她的大富大贵啊!那么好的两个孩子,怎么会娶不到媳妇呢?
都怪方锦绣,人都没气儿了还能起来,不知道哪个阴曹地府跑回来的孤魂野鬼啊,真是坑死她了。
还有家里那个死老太婆,当初口口声声说绝不会亏待了她大孙儿,结果呢?
一天到晚的,正事不干,不能挣工分补贴家里就算了,好好的出去一趟,躺着回来!
一家子的钱都让她藏得严严实实,她把床板都搬开了都没找着,只能和老三家的一起,掏了私房钱送老太婆去卫生所看病,心疼死她了。
看病花了钱,医生检查一通,也没说出个具体毛病,可老太太就是站不起来了,一天到晚地喊着这疼那疼,要吃好的喝好的。
她和妯娌罗彩凤轮流照顾老太太,端茶倒水的,那老太婆一不顺心就打人骂人,她身上到处都是被揪得青紫印子,回去跟她男人诉苦,她男人只会让她忍忍,说妈年纪大了,身上不舒服,脾气不好是正常的。
王菊花心里苦得能流苦水了,以前不愿意干家务,现在出来洗个衣服跟放风一样,冰冷的河水都没她心冷。
遇见方锦绣,看她风光无限的模样,王菊花心里又酸又苦。
城里姑娘,还是供销社的员工,她家大富一辈子都娶不到这样的媳妇儿吧。
“绣儿,咋给你这么多喜糖?”有个婶子眼尖地看见景年小挎包里还有很多糖,满眼艳羡地问。
方锦绣矜持微笑:“是别人给年宝的,都喜欢他,看见就给塞糖,他小人儿一个,哪儿吃的下,吃多了要坏牙齿的,就先给他收着了。”
嚯!
糖还有吃不完的!
听得众人眼睛都直了,村里办个婚礼,席面上多点儿肉,就算很体面了。
喜糖……一般人家都不会这么造,也造不起,就算一人只发一颗喜糖,发最便宜的那种,一场婚礼下来也得花块把钱买糖,还不如买斤肉吃划算。
更别说一人发一颗,也不吉利,婚礼上都讲究成双成对。
其实李小圆准备的喜糖也是有数的,但她从方锦绣这买的糖高档,她家那个条件,家里来的亲朋都不是没见识的,也没人见过这样的糖果,都夸说放出来好看。
景年包里这些糖,品质就层次不齐了,有的贵有的便宜,是人家自带的,但这些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男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又有婶子好奇地问。
王菊花更是竖起耳朵,自从听说方锦绣有个供销社上班的朋友,她就日也想夜也想。
理智上她清楚这样的姑娘她儿子是没希望的,但做梦呢?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儿媳妇,她真的做梦都能笑醒。
现在她就想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能娶到条件这样好的姑娘。
方锦绣说:“跟小圆是同学,衙门坐办公室的,具体哪个单位不清楚,听说是个大学生,长得斯斯文文,戴眼镜,文化人。”
李小圆和钟伟民是高中同学,李小圆没读上大学,钟伟民通过推荐去读了大专,毕业回来就进了衙门。
“当官的,了不得!”
“大学生呢,多稀罕啊!”
“长得也好,绣儿你这朋友,真是结了门好亲。”
婶子们一个个惊叹不已,跟听故事似的,这样的人以前跟她们有啥关系?听都听不到,还是绣儿有本事,能结交到这样的朋友。
王菊花更是脸色灰败难看,她儿子没读过书,不识字,乡下种地的,长得……长得倒是不矮,也不丑,可是粗笨,不斯文。
所以她能找个什么样的儿媳妇呢?王菊花满心茫然。
要是她有钱就好了,有钱盖房子的话,他儿子就能说个媳妇儿,之前她家大富住在老二家的时候,媒人对她可客气了,哪像现在,躲着她,连面都不愿意见。
可是她没钱,没分家,家里的大钱都被老太太把着,她连根钱毛都没见着。
王菊花心里想着房子,想着钱,心灰意冷,也没心思听方锦绣讲她城里的见识,闷头往自家走。
“她呀,想儿媳妇都想疯了。”看见王菊花走了,有个婶子跟方锦绣嘲讽说。
方锦绣笑笑没接话,那一家子她要是有机会踩一脚,肯定不会放过,但是现在放话出去,没那个必要。
到家后她就把年宝叫醒了,担心他这会儿睡多了晚上会睡不着。
其实刚才她跟人说话的时候,景年就要醒不醒,回家给他拧了把热毛巾擦脸,擦完小团子就清醒了。
晃晃悠悠一天又过去了,方锦绣去挑了一担水回来,开始做晚饭。
中午吃了不少肉,晚上就吃得清淡一点儿,方锦绣煮了一锅面糊,加了白菜、土豆、还有切片的腊肠。
这是她新学会的食物,先面粉加水搅一碗糊糊,然后锅里烧水往里浇面糊,可以加任何她想加的东西,显得食材足够丰盛,加盐慢慢加,一边尝味儿一边加,防止过咸。
另外要注意搅动,防止糊锅,只要勤搅动,加的食材也不要太离谱,最后做出来的味道总不会太差。
今天的几样食材就加的很合理,最后煮出来咸淡也正好,方锦绣放开吃了两大碗。
亏的她现在活动量也大,而且似乎身体还在发育期,好吃好喝一个月,不光年宝让她养得白白嫩嫩脸颊变圆多了小奶膘,就连方锦绣自己,身体也发生了一些变化。
个子长高了一点儿,原先大概有一米六左右,现在应该一米六一六二的样子,因为之前刚刚好的裤腿短了一截,往后大约还能长。
身材也不像之前干瘦,该长肉的地方长了点儿肉,方锦绣自己还挺满意的,并且想再长长。
身体是她自己的,当然是越漂亮越好,她自己看着也舒服。
第二天,上午方锦绣下了半天地,累得直不起腰。
在乡下,不下地干活是不可能的,哪怕她现在不缺钱,也不能不劳动,除非她有别的工作。
想到婶子们说的农忙,方锦绣就头皮发麻,这她都受不了,想不出来农忙的时候,会不会撑不住。
景年忙前忙后,帮姐姐擦汗端水,看她揉腰,又连忙踮着脚帮她揉,心里可难受了,他还说要帮姐姐撑腰,都没撑起来!
“崽,锤一锤。”方锦绣撑着腰,让年宝给她锤锤。
景年攥着小拳头给姐姐捶腰,心疼极了,他姐姐真是太幸苦了。
下午方锦绣就不下地了,她就是表明她是愿意劳动,才会去干农活,实际上并不靠下地的工分吃饭。
几个孩子下午会来上课,方锦绣提前准备了识字卡片,每天认一两个,任务不重,要保证的是质量,一天能记下一两个,三天复习一次,这个效率就很可以了。
然而今天课上到一半,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的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妈,大约知道方锦绣不认识她,还特意去隔壁喊了秋云婶子过来当个陪客,笑眯眯地说她跟秋云婶子是老相识。
秋云婶子趁着方锦绣去倒水的时候,表情尴尬地跟她解释:“这是隔壁村的王婆,是……是媒婆……”
她是晓得的,晓得方锦绣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况且秋云婶子现在对方锦绣印象好得不得了,觉得村里这些男人都配不上方锦绣,她应该去城里嫁个工人。
方锦绣茶碗差点儿打翻了,扭头看回去,那个王媒婆,正上上下下打量她家,还盯着她崽看,盯着她手里的开水瓶看,越看越满意,脸上笑容都变大了。
“姐姐……”景年哒哒哒跑过来,抱着姐姐大腿哼唧:“姐姐我不喜欢这个大娘……”
小家伙儿很敏锐,对外人眼中的打量十分敏感。
“我也不喜欢。”方锦绣咬牙。
她都不想听那个媒婆跟她说什么,结婚?结什么婚!她还差一个多月才满十七岁,还是未成年人!
方锦绣把茶碗和开水瓶放下,不想给媒婆倒水了,至于得罪了媒婆会不会在外面毁她名声,方锦绣不在乎。
媒婆能毁的无非是她在婚嫁方面的名声,毁就毁了呗,她喜欢的人肯定不会在乎这种谣言,在乎的人不值得她喜欢。
“绣儿……”
“我还有事,马上要出门,您看您……”方锦绣微笑着打断她的话。
王媒婆一愣,说:“那、那我明天再……”
“我明天也有事。”方锦绣不给她说出口的机会,略烦躁道:“实话跟您说了吧,我年纪还小,都没十八岁,不想结婚这事儿。”
“十八?这不已经到了?都快虚十九了。你听大娘一句,大娘都是为你好,姑娘的青春就这几年,耽误不得,耽误了,回头好男人就让别人给抢走了,你就只能选人家挑剩的……”王媒婆念念有词,说个不停。
方锦绣却听不下去了,起身送客,送走了一脸不满的王媒婆。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