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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随安在华宅厅堂见到的穆忠的时候并不意外,毕竟花一棠之前已经的探了她的底,周太守还将她归为花氏一丘之貉。

“四郎,林娘子,你们没事吧?”穆忠满面焦急迎了上来,看到二人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转口又骂道,“冯氏真不是个东西,此事不能就这么了了,定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不急。”花一棠在林随安坐席放上锦缎绣花的软垫,摆好凭几,“坐。”

林随安也懒得客气,一屁股坐下,卸下钱袋、千净,靠在凭几上,揉了揉肩膀。

花一棠大咧咧坐在她旁边,舀了一碗热腾腾的茶送过来,林随安可不敢尝试,端着架子佯装没看到,花一棠又换了杯清水,林随安这才纡尊降贵抿了两口。

花一棠乐了,摇着扇子问,“死的真是严鹤?”

他问的是穆忠,穆忠被二人这般熟稔的互动吓到了,愣了一下才回道:“确是严鹤。”

花一棠:“怎么死的?”

“是在开明桥下发现的,只有一颗头。我去的时候不良人已经收拾了现场,没找到什么线索。”

花一棠的脸色有些难看,“田和贵是如何发现尸体的?”

“据附近的商户说,田和贵是个酒鬼,喝多了就去桥下小解,恰好发现了严鹤的尸体。”

“之前并无人发觉?”

“暂无其他人的口供。府衙那边也在排查。”

开明桥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林随安心道。

花一棠:“严鹤是在别处被杀,又被抛尸至开明桥的。”

林随安心头一跳,瞥向花一棠。

花一棠并未注意到林随安的目光,下巴抵着扇子,自顾自嘀咕,“凶手抛尸需要运输工具——”

林随安:最有可能是马车。

花一棠:“每日路过开明桥的马车数不胜数,这不好查啊……”

林随安:最好能确定严鹤的死亡时间。

花一棠:“可能拿到检尸格目?”

穆忠摇头:“周太守对此案万分谨慎,恐怕不行。”

林随安死死盯着花一棠,头皮发麻:好诡异!这家伙的思考节奏居然和她不谋而合!

花一棠终于感受到了林随安火辣的目光,扭头一看,林随安眉峰微蹙,嘴角死死抿着,目光十分不善。

花一棠立时就懂了,忙起身,向林随安抱扇施礼道,“请。”

林随安瞪眼:干嘛?

木夏适时上前:“林娘子的客房已经收拾妥当,小的这就护送林娘子去歇——”

花一棠:“嗯咳咳!”

木夏立即退居二线:“穆公的客房也收拾好了,六队首请随我来。”

穆忠“诶?”了一声,愣愣站起身,木夏两步贴到身后,好像背后灵一般将他托了出去。

“我送你,”花一棠笑眯眯道,“走吧。”

林随安很想说“不用你送”,但回想了一下她从正门走到厅堂的距离,估算这纨绔的家恐怕是货真价实的花氏“大宅”,如果自己走,十有会迷路。

事实证明,林随安这个决定非常正确。

花宅的面积比她想象的还夸张,走出前院花了足足一刻钟,一路行来,视线所及的建筑风格就有十几种,华丽的庭廊、雅致的楼阁、拱桥、石桥、廊桥连成片,奇花异草的园子扎堆,最离谱的是建筑外墙上的涂料,有的红里透着粉,有的粉里透着金,有的紫不溜丢,有的黑不溜秋,端是个姹紫嫣红,还都散发着奇怪的香味。整座花氏大宅就像一个攒满了香料的什锦火锅。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林随安现在觉得她的六贯钱和河边的石头没什么区别。

突然,横里伸出一只手抓她肩上的皮口袋,林随安条件发射擒住反手一扭。

“疼疼疼疼!”花一棠惨叫着跳到了一边。

林随安:“……”

这纨绔都富得流油了还惦记她这三瓜俩枣?

花一棠满脸委屈:“我是看你累了,想帮你提一会儿。”

她累了吗?

花一棠不说林随安还不觉得,她似乎真的有点累了。

“也是,你一个人和二三十个衙吏打了半宿,肯定累得够呛。”花一棠道。

不对,她的“累”不是身体上的,而是而是精神上的疲乏,俗称:心累。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似乎是从她压下身体杀意之后——

“花一棠,”林随安突然道,“我当时的表情,或者说状态——是不是有些吓人?”

花一棠连连摇手,“不会!打得特别好看,特别漂亮,特别威震四方,堪称猛虎下山、蛟龙出海、拔山盖世、绝世无双!”

林随安:“……”

心更累了。

“那个……”花一棠放低声音,“你这功夫师承何处?”

“客房还有多远?”

“已经到了。”花一棠向前一指,前方一所幽静小院,二层小楼伫立其中,院中花红柳绿,外墙居然是粉红色,院中飘荡着绵绵香气,也不知道是花的味道还是墙上香料的味道。

林随安现在是骑驴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进院,花一棠跟在后面,“收徒吗?”

林随安加快脚步: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花一棠:“你觉得我资质如何?”

林随安跨门进屋,反手砰一声关上房门。

门外的花一棠哎呦一声,噔噔噔退后好几步,又瓮声瓮气问道,“束脩什么的好商量。包吃包住,绝对待你为上上宾。一月十贯钱如何?十五贯?二十贯?”

叽里呱啦叽里呱啦吵死了!

林随安拉开门板,花一棠搓着通红的鼻头,两眼放光笑道,“二十五贯如何?”

林随安:“家传功夫,祖训不得外传。”

“你吃个亏认我当干哥哥呗。”

“我比你大一岁。”

“诶?!!”花一棠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懂了,虚岁。”

林随安拳头硬了。

花一棠干笑,“真不外传?跟祖宗商量商量呗。”

“还有条不成文的规矩,”林随安瞥了眼花一棠的下半截,“传女不传男。”

花一棠“咔”僵住了。

林随安“砰”甩上了房门。

门外的花一棠松了口气,摇着扇子悠哉悠哉走出小院,院外木夏早已恭候多时。

“我旁敲侧击问了穆公,他说林娘子用刀时的状态的确有些——惊人。”木夏低声道,“林娘子的刀名为千净,似乎是古器。”

夜色寒凉,花一棠长衫无瑕如雪梅,缓缓停住手里的扇子,透明的月光滑过高挺的鼻梁,犹如镀上了一层冰。

“查查。”

林随安觉得不太妙。

精神上的疲惫已经蔓延到了身体,她现在全身肌肉酸痛,胸闷气短,还出现了微弱的耳鸣。

低血压还是低血糖?

幸亏花宅的客房服务不错,床边的案几上配了清水点心,林随安抓过两块点心塞进嘴里,灌了两碗水,又平躺在床缓了半晌,才好受了些。

现在想来,这应该是她用意志力强行压住了身体嗜血本能的后遗症,林随安有些无奈地想,难道还有精神输出的设定?她应该再再翻阅十净集好好研究一下,可被不良人带走的时候,十净集落在了客栈,也不知现在是被扔了还是被搜走了。

这一次,她被嗜血杀意控制的时候手上并没有千净,那么有两个可能性,其一,嗜血杀性本源是她的身体,千净只是个增幅装置。其二,千净的邪性已经侵蚀了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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