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捕快,“你,去档案房唤李昭大人过来。”
裴液提剑走出院子,夜色已晚,但他并无要休息的样子,身旁的黑猫不知何时已不见了,他和狄九聊罢出门,一个人走在灯烛流动的街上,朝着熟悉的方向而去。
裴液还记得那日狱中斩杀荒人之后,脱牢而出的三位狱友被安置到旁边空置的牢房里,裴液反而是伤势最轻的一个。
“瞧你给我燎出的这一大片火泡。”边重锋掀起袖子,嘴角带血地看着他。
“对不起。”
“对不起没用,这东西留疤的。”男人严肃道,“一会儿你靠山来了,能不能把我也带出去?”
谢穿堂则一直安静地倚在墙角,腹上的伤口刚刚被止了血,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
“你没事吧?”裴液有些担忧地问道。
谢穿堂把头仰在墙上看着他,脏乱的长发围拥着一张伤疲的脸。
“我要是有你这么强就好了。”她没什么表情地哑声道,脸上的沉默和刚刚爆发出的求生意志全然不符。
“花这种手段来杀伱,出去后也记得留个心眼。”她低声道。
“我都不知道我要出去了。”
“看来真是做下大事。”边重锋打量着他笑道,忽然一立眉,“说实话!出去了干什么?日后见面好喝酒!”
裴液怔了一下:“上、上学吧。”
“没他娘的出息!”边重锋咳了两声。
“那你干什么?”裴液不服。
“有一天命,杀一天狗官,有什么好说?”边重锋双手握着链子。
裴液沉默了片刻,忽然忍不住看向墙下静倚的女子:“谢姑娘,你呢?”
谢穿堂闻言睁开眼,目光定定地望着空处,仿佛真的去到了那个渺茫的未来。
良久,她面无表情道:“老子查到底。”
裴液思绪从记忆中回来,心中传来平和的语声。
“京兆府捕贼司快手,谢穿堂,现在南衙重狱乙狱五?”许绰问道。
“对,我想要这个人出来。”裴液道。
那边暂时安静,似在思考或斟酌。
“我知道南衙不是我们的场地,”裴液想起救出自己费了多大的周折,“但这个人很重要,如果不好操作,我可以尝试潜入”
“一个晚上可以吗?”
“什么?”
“天亮之前,我把这个人调出来。”
刑部。
这两天衙中也有些风雨欲来之感,不只是眼下这件风头正劲的案子,更因其背后表现出来的某种决心和趋向,作为首当这件案子上附带而来的那些压力的衙门,站位不同的官员们都想着不同的事情。
每个人都嗅到些味道,一些动荡虽然还望不见,但恐怕也不会太远了。
夜已很深了,侍郎郑俞丰还是倚在公房的椅子里,烛火下点阅着案文。
林大钦抱病归家,一些公务立刻就压在了他身上,何况现在也要盯着些京兆府那边,该刑部出手时,就得立刻下公文。
但其实那边连太平漕的破绽都还没有找到,怎么也还轮不到刑部干预。
郑俞丰吸了口精细研磨的熏香,深深舒了口气,夜色很是寂静,秋虫已经没有声响了,大约再等两个时辰,天色就可蒙蒙,他也就卸衣归家了。
就是这时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
郑俞丰凝眉挺身坐起,门被直接推开,郎中安孝让急切道:“大人,刚刚重狱有报,半刻钟前乙狱五的谢穿堂被调出去了。”
郑俞丰推椅站起,拧眉道:“怎么回事?”
“不知,我看见徐应在写案文,记得您叮嘱过,就赶忙过来通知了——这谢穿堂是什么人?重要吗?”
郑俞丰快速披着褂子,脑中似乎搜索着这个名字的相关,面色很快冷了下来:“以前不重要,现在有些重要了。”
他推门而出,低眸道:“令狐。”
安孝让怔了一下,不知在叫谁,但下一刻一个身影忽然就出现在了这位郑大人身后,面容沉默,一柄无鞘的剑就那样挂在腰间。
安孝让整个身心都不由自主的一冷——分明神京压制玄气,那种高境界的威冷还是难以掩盖。
郑俞丰就此大步走出公房,穿过院子几步来到堂前——一眼就看见了院中那名布衣乱发的女子,蓬头下一双幽亮的眼。
堂里文书们签着公文,还没来得及放出。
“谁人私放重犯?!”郑俞丰拿堂木一敲案桌,冷声道。
堂中动作顿时一滞。
他深夜坐镇此处,防的就是这种小动作。不必多想,一定又是哪个令史员外郎一类在摆弄些精妙恶心的把戏,这次他一定不会放过。
然而堂中安静了片刻,却是从堂后响起来几声轻咳,在郑俞丰缩起的瞳孔中,一个面色虚弱的干净男子坐着轮椅驶了出来。
“不知郑侍郎忽至,有失招呼。”他微微一笑道。
“官志沂。”郑俞丰抿紧了唇,“同为侍郎两年,我倒不知道你投了那边。”
“郑侍郎净说些没着落的话。”官志沂仍是微笑,抬手一示意,“这不是有件案子翻了,现下干脆办了,省得拖到明日。”
“谢穿堂暗附车马,意欲刺杀,当场抓获!我却不知翻在哪里?”
官志沂含笑指了下案卷:“案犯本为京兆府捕快,受捕后曾自辩是为查张明琴背后之案,当时部里判她空穴来风,打入了死狱。可现在不是不一样了吗?”
“”
“郑侍郎瞧,早有个长安县的捕快给部里递过一份诉状,条理也很清晰,说‘若太平漕帮确有贩人之实,则谢穿堂当日便真为查案而绝非刺杀。纵有唐突贵人之处,不宜论死矣’。”官志沂认真道,“可惜郑侍郎或是太忙,把它疏漏了。”
郑俞丰冷冷抿紧了唇。
“现下事实很清楚,鲤馆贩人是咱们前两天刚写的案卷,今夜我忽然想起这个小尾巴,就把人家放回京兆府。”官志沂微笑,“郑侍郎是有什么疑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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