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天心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取消丁税,加大商税?”
秦扬点头道:“若是本地买卖,三分之利已经不易;若跨城经营,少说两倍;若能列国通商,三倍轻而易举,奇货之利更是不可思量。”
许辛立即出言否定:“自古以来重农抑商,只因为商人囤积居奇倒买倒卖,破坏行市。倘若官家反过来鼓励,岂不是——”
秦扬转向嬴天心:“商税的重头不在小贩走卒,而是那些谋求暴利的富商巨贾。可设立一府台,由永安直接管辖。凡是跨域经商者,需持有发放的商贸牌令,货物流入时要造册录入,根据行价评估作为缴税凭证。如此一来,既有利于百姓谋生,也可以打击那些官绅借他人之手囤积居奇,比如——”
他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一下:“若华陵有人需要从外地大量购入粮草、铁矿,一方面能够从中收取重税,确保银钱回流国库,另一方面,也可以通过这些账目发现问题——不论是贪污还是其他,到头来也逃不掉一个钱字。”
嬴天心质疑道:“倘若那些官绅富商故意减少商贸往来,商税收不上,田赋又减少,如何是好?”
秦扬摇头笑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那些官绅老爷和富商巨贾年年都要兴修豪宅,日日必须锦衣玉食。这里哪一样都要集多地之材方能满足,除非他们都可以像寻常百姓一样粗茶淡饭、自给自足。”
许辛忍不住评论:“高!将行市分割开来,本地自给自足的货物贸易赋税还是不变,但是对从外地采购的奇货征收重税——这些东西基本都是富商官绅需要的。此策若能实行开来,百姓赋税减轻,国库不但不减,反而更加充盈。只是……”
他叹了口气,小心翼翼道:“古来富商和官绅之间往往是珠胎暗结,您这些策略如同尖刀,都是在剜他们身上的肥肉啊!”
嬴天心忽然笑起来:“肥肉又如何,吃进嘴里更香。”
这时,许大娘端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炖鸡:“这鸡可肥美了——闺女来搭把手,把碗筷给他们拿进去。”
许辛惊地赶忙站起,却被嬴天心阻拦。
“今日心情甚好,你们就坐在这里,我去帮忙。”
随后,许大娘又回到伙房,做了两个素菜。
秦扬见桌上仅有一荤两素,且量也不多,不禁低声低估:“怎么大过年也不吃顿饱饭?”
许大娘哈哈大笑,她儿子许辛也一脸尴尬。
“小伙子,你现在吃饱了,交子之时还怎么吃的进去?”
许辛赶紧解释:“秦大人,现在这顿就是垫一垫肚子。一会吃完,我和我娘会把桌子收拾了,然后包饺子。到了子时下锅,您放心,到时管饱。”
秦扬不禁汗颜。他还曾和嬴天心一起吃过饺子,就算是许辛家,一年也吃不上几次,更别说其他人家,往往一年就在过年赶上这么一次。
许大娘拍了下秦扬的肩膀:“小伙子年轻力壮,恢复的真快。今年咱们四个人一起吃年夜饭,就多煮几屉。你和你婆娘一会也帮忙包。”
不等秦扬回话,许辛赶紧补充道:“二位——莫要觉得奇怪,这包饺子有些讲究。饺子皮抱着馅子,喻意一家人团团圆圆,不会分离。所以家中男女老少,都要动一动手。”
秦扬看向嬴天心,只见她笑意盈盈,没有半分架子,反而亲切地说:“许大娘,我不擅长厨艺,一会还请指点。”
“你这闺女说话真好听。老百姓过日子,做饭只是为了填饱肚子,做多了就熟练些,算哪门子厨艺?一会好好教你,学会了,回去给你家男人包——”
说罢,许大娘又打量起秦扬,说:“大娘我看人特别准。刚刚我在伙房里忙活时,就见他在那说个不停。男人爱说话,就容易招惹外边的小闺女,你可得管住他。”
秦扬被许大娘的歪理邪说搞得云里雾里,刚要反驳,却见嬴天心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多谢提醒。”
等吃完饭,许大娘和许辛一同收拾碗筷。嬴天心时不时地望向伙房,似是对包饺子一事很期待。
最令他惊奇的是,嬴天心在与寻常百姓相处时,竟然出奇的宽容豁达,实在难以和那个睚眦必报、眼中容不得沙子的铁血帝王联系在一起。
秦扬凝视着眼前熟悉却又陌生的容颜,莫名失神。
自从来到秦国之后,他们二人始终紧锣密鼓地追寻搜查,多次和死亡擦肩而过。
现在虽然伤势未愈,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屋外寒风依旧,他和嬴天心相邻而坐,竟有种说不出的心安之感。
“二位,马上就开始包饺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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