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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章 重逢总比告别少(第2页/共2页)

过了,有个俱乐部的攀岩场地还不错。”

他伸展伸展胳膊,“你回国后,都没人陪我去了。”

他将她往院里面推:“赶紧去洗漱,洗个冷水脸,清醒点,瞧你这精神萎靡的样子,很久没运动过了吧!”

是真的很久没有过户外运动了,甚至连晨跑也是两三天偶有一次。

朱旧洗漱完毕,才想起问季司朗:“你吃过早饭了吗?”

他说:“喝了杯咖啡。”

“这边有家豆浆油条特别好吃,我们吃点再走吧。”

她带他去巷口的早餐店,要了两碗豆浆,三根油条,老板娘贴心地在每个装油条的藤篮里放了把小剪刀,季司朗瞅了眼隔壁桌的人,也照着人家那样,把油条剪成短短的一截截。

豆浆是老板自家泡了黄豆榨的,油条也炸得酥脆金黄,美味十足。

季司朗很快解决掉大半的油条,感慨道:“好久没有吃过油条了,小时候家里有个做饭的阿姨,就常爱煮稀饭配炸油条给我们做早餐,吃得多了,孩子们都很嫌弃。

后来那个阿姨生病去世了,家里早餐桌上就再没有出现过油条,大家反而又时而怀念起来。”

她看见他脸上淡淡的怀念神情,大概都是这样吧,就好像这家早餐店里的豆浆油条,还有另一家早餐铺里的酸菜包,她从小吃到大,后来出国念书,再也吃不到了,每次吃着学校餐厅里看起来漂亮味道却实在不咋地的西式早餐,她也总是很想念每个清晨背着书包捧着热腾腾的豆浆油条的好时光。

俱乐部在郊外,朱旧正考虑着怎么去,季司朗已拉着她朝停在巷口外的一辆车走去。

他懒得认路,索性租了酒店的车与司机来用。

在市区的时候有点儿堵车,用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俱乐部,因为不是周末,俱乐部的人不多,攀岩场地的人更是少。

他们热身了一趟,季司朗拉了个工作人员过来,让他拿个计时器来。

“t,比一场,如何?”

他喊朱旧。

她正继续做着热身运动,很久没有攀岩过,刚刚爬了一圈,就觉得有点气喘。

她笑应着:“比就比呀,谁怕。”

“老规矩,三局两胜,输了的,中午买酒。”

“好嘞!”

从前在旧金山,他们就老是这样比,输了的买酒。

她后来还特意计算过,自己作为女人的体力,竟然跟他打成个平手,实在是很难得。

裁判听得这两人豪情的语气,也来了兴致,捧着个计时器,开始的口哨吹得特别响亮。

太阳渐渐大起来,早春的阳光虽然还不热烈,但也很刺眼,朱旧戴着鸭舌帽与墨镜,后来在攀升的过程中,她觉得墨镜实在是有点碍眼,索性摘下来,挂在衣服领子上。

她侧头去看,就发现季司朗已经跑到她头顶去了。

裁判在下面大声喊着,加油,加油!也不知道他在为谁加油。

第一局,季司朗以二十秒领先取胜。

朱旧大口喝着水,沉睡很久的运动细胞,在一局比赛中,好像彻底被激醒了。

休息了一会儿,他们继续。

第二局,朱旧以三秒险胜。

季司朗拍她的肩膀,笑道:“不错不错,你果然是愈挫愈勇型!”

这一局之后,他们休息了十五分钟才继续。

很多女孩子在运动方面都是体力越到最后越薄弱,朱旧却恰恰相反。

所以第三局一开始,朱旧就以细微的差距超越了季司朗,看得下面的裁判特别兴奋,直接喊着她的名字,朱小姐,加油!加油!

但最终的结局,还是季司朗反超,以五秒领先取胜。

朱旧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额头脸颊上已布满了汗,身上也是。

她又喝了大半瓶水,以手作扇扇着风,太久没有运动,忽然这种强度,手脚微微泛酸,但身体却又觉得有一种通体舒畅之感,心情也跟着豁然开朗。

季司朗也席地而坐地坐在她身边,大口大口喝水,最后索性将瓶中剩下的矿泉水全倒在了脸上。

“痛快!”

他朗声笑道。

朱旧侧头看了他一眼,也笑起来,学他一样,将小半瓶水全部扑在了脸上。

水是冰水,浇在热热的脸颊上,实在是,痛快!

休息够了,他站起来,朝她伸出手:“来,履行赌约去!”

他们就在俱乐部吃的午餐,这里的私房菜做得非常可口,配上附近果园里出售的自酿的桃花酿,一顿饭吃了很久。

桃花酿入口好喝,后劲却大,朱旧起先不觉得,只觉得口感真好,心情又好,忍不住便贪杯了,等她后知后觉感觉到时,头开始晕乎乎了,整张脸庞都红了。

季司朗是向来的好酒量,喝什么酒都跟没事人一样。

她有点受不住地趴在桌子上小憩。

他们临窗而坐,这餐厅装修成日系风格,大大的落地玻璃窗上,悬挂的是藤编的卷帘,为了挡阳光,一边帘子垂下了三分之二,一边垂下三分之一,阳光就从那洞开处照进来,桌子上粗陶小花瓶里一枝睡莲静静开放。

窗外是春意盎然的绿,她伸出手,早春的阳光非常温柔、温暖地洒在她的皮肤上。

朱旧眯眼看着窗外的好春光,又回头去看季司朗,发现他正边端着陶杯悠悠闲闲地小酌,边笑望着她。

她心里忽然觉得安宁,偷得浮生半日闲,春色如许,对坐着可以笑谈可以对饮的知己好友。

朱旧,你当知足。

她放松地闭上眼,任自己睡去。

这些天来,积郁心间的烦闷、慌乱、难过、无力、担忧,都被这一刻奇妙地妥帖抚慰了。

她那一觉不知不觉竟睡了很久,再睁开眼,发现天色近黄昏,自己从趴在桌子上,变成了躺在了某个房间的沙发上。

她抬头,就看见对面沙发上,季司朗正在翻着一本杂志。

“醒了?”

他合上杂志。

她看了眼窗外,“怎么不叫醒我?”

“反正也没什么事。”

他起身,为她倒了杯温水,“睡得好吗?”

她点点头,“连梦都没做一个。”

真的,很久很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

他们驱车返回市区,她要去医院看望奶奶,这是每天的约定。

虽然奶奶每次都说,让她别挂心,有时间多多休息。

可她真的不去,她肯定又会往门口张望了。

车开到半路,天色渐暗,忽然听见前头司机倒吸了口气:“天呐!”

他同时放慢了车速。

正说着话的季司朗与朱旧同时朝前面看去,当看清车灯照耀下前方不远处的状况时,也惊呼了一声。

前面出了交通事故,警示灯一闪一闪的。

司机将车停在路边,这路段属于郊外,所以没有路灯,司机打开车前大灯照着路面。

季司朗与朱旧赶紧下车,朝事故车辆跑过去,朱旧一边掏出手机打120。

这本就是一段偏窄的公路,迎面的两辆车撞到了一起,从那头来的车是一辆面的,这边过去的是一辆黑色小车,此刻黑色小车情况看起来比较严重,大概是为了避开面的,直接撞在了路边一棵大树上,而面的又直直撞到了小车的车厢上。

季司朗与朱旧分别跑到两辆车边,因为没有路灯,车里是昏暗的,他们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进车内。

面的里只有司机一个人,正趴在方向盘上,头上满是血迹,人没有昏过去,见到灯光,立即呼救,声音有点虚弱:“卡住了,动不了……”

季司朗立即说:“你别乱动,别挣扎。

我跟我朋友是医生,我们马上帮你。”

黑色小车后车厢有一扇玻璃窗是打开的,所以朱旧一眼就看见了后座上头破血流陷入昏迷中的老人,她晃了晃手电,发现前面的司机没有晕过去,被安全气囊卡住了,他也是一脸的血迹,但气息听起来却还算好,右手正在努力地伸进衣服口袋里,想掏出手机。

朱旧说:“你别动了,我已经打了120,救护车很快就会来。”

她听到季司朗在喊她,立即跑过去帮他一起,小心地把面的司机抬出来,没有工具,只能为他简单止血包扎了下。

他们又将小车里的老人抬出来,老人伤得很重,朱旧发现他脉搏很弱,俯身到他胸膛去听心跳,脸色立即变了:“司朗,这位有心脏病,他装了心脏起搏器……”

季司朗脸色也微变,两人立即帮他做应急处理,一边祈祷着,救护车快点到来。

他们做完能做的一切,剩下的,就是等待。

好在这里离城区已经不远了,救护车很快就来了,朱旧与季司朗在老人被抬上车时,同时舒了口气,他尚有气息。

他们跟着上了救护车,随时观察老人的情况,一直见他被送进了手术室,才终于放下心来。

警察正往医院赶,他们是这起车祸的目击者,例行要留下来做笔录。

警察身边还跟着一个西装革履表情略显严肃的中年男人,等他们做完笔录,那人才上前跟朱旧与季司朗打招呼,向他们表达谢意,谢谢他们救了他的父亲。

原来他是那位老人的儿子。

当一切处理完毕,她与季司朗走出医院,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们还没有吃晚饭。

可两个人似乎都没有什么胃口与心思了,就在医院附近一家面店,一人吃了一碗牛肉面。

季司朗叫了出租车送朱旧回家,其实他才是客人,可他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总是绅士风度十足。

分别时,他才说:“t,我明天中午的飞机离开。”

“啊。”

朱旧惊讶,“这么快?

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如果知道他明天离开,她再没有胃口,也应当尽地主之谊,请他去吃顿好的,而不是一碗面。

他像是猜到她在想什么,眨眨眼:“牛肉面很好吃。”

她忍不住笑了:“你等等我。”

她匆匆跑进屋子里,过了片刻,她手中拎着两瓶薄荷酒出来。

“礼物。”

他接过去,抱在怀里,特别珍贵的样子。

“帮我同奶奶道别,以及,谢谢。”

他晃了晃酒瓶。

她张开双臂,拥抱他,又特别哥们儿地拍拍他的肩膀:“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再见,一路平安!”

她站在门口,目送出租车渐渐消失在巷子里,她又站了片刻,才折回院子。

再见,又何时再见呢?

相隔这么远,能见一面,真的挺不容易的。

世间的重逢,总是比告别少。

常常你以为只是一次普通的挥手再见,也许却是再也不见。

她心里忽然就涌起了一丝淡淡的怅然。

朱旧被停职调查的第十天上午,她接到医院的电话,一切都结束了,让她回去上班。

她听到是对方主动取消了诉讼时,微微吃惊。

李主任却是松了口气:“就算他们不取消,调查结果也出来了,医疗记录没有任何问题。”

那之后,蒙蒙的母亲竟然也没有再来外科楼哭闹,她只以为是对方终于接受了事实。

却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傅云深同时取消了对蒙蒙父亲故意伤人罪的起诉。

他倒不是以此来同对方交换条件,有周知知与她母亲的录音,对方也明白了自己沦为了别人的棋子。

他只是不想再让朱旧被这件事情困扰、影响。

他的刀伤渐渐痊愈,其实没有伤到要害,如果换做别的人,养好伤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可偏偏是他这种免疫力很低下的人,因为这次受伤,原本定在秋天的那场手术,在李主任为他做了全面检查后,不得不推迟。

“推到什么时候?”

“最起码半年,甚至更久,具体的情况等几个月再检查看看。”

李主任语带责怪,“云深,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我真的就没有办法了。

以后,别再出这种意外了。”

他却是不以为然,竟然还笑了笑,说:“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择为她挡下这一刀。”

李主任脸色立即就变了,手指指着他,点了好几下,最后摇头叹气着说:“你啊!”

他说:“李伯伯,我决定过两天出院。”

李主任讶异:“你这都还没好彻底呢,怎么就出院?”

“没什么大碍了。

公司里落下了太多事情,我得回去。”

听他这样说,李主任皱眉:“我说了多少次了,你最好暂时别工作了,安心调养,在医院住着,或者在家也行。

可你跟你妈,怎么就是不听人劝呢。”

傅云深只是笑笑,不说话。

李主任一直就想不明白,姜淑宁对儿子的身体很是关心,一点点问题就给他打电话,也不管是深夜还是凌晨的。

可偏偏就是不同意他从公司里退出来。

他一心在医,对商场那些事自然不关心,傅家老爷子渐渐老了,身体也不好,手里那个大摊子迟早是要留给小辈的。

姜淑宁一辈子争强好胜,在丈夫傅嵘那里,她是输了个彻头彻尾,唯一的希望,便是儿子傅云深。

她是绝对绝对不允许丈夫的私生子来继承傅家家业的。

李主任又说:“你要出院,朱旧知道吗?”

他说:“我没有告诉她。”

“你们……唉。”

李主任摆摆手,“算了,我也管不到你们这么多。”

想起什么,他说:“她奶奶情况不太好,越来越严重了。”

他叹口气,“自己身为医生,眼睁睁看着亲人痛苦,却无能为力,真是够难受的。”

李主任走后,他想按铃叫护士推轮椅来,又立即打住了,他慢慢穿戴好假肢,取过拐杖,然后出门。

背上的伤口还没拆线,走路多少会有点牵动到,因此他走得格外慢,从五楼到三楼,走了近十分钟。

他站在奶奶的病房门口,透过小窗口往里望,病房里四张病床的病人都在,还有家属在,彼此在说话,削水果吃。

他看见老太太安静地平躺在床上,闭着眼,没有加入聊天。

他想起他第一次见老太太时,那时她刚刚住院,也是这样一个下午,她精神尚好,一边聊着天一边帮邻床的病友削苹果,说话声音爽朗,笑声也是朗朗。

这才短短几个月啊,病魔把她折腾得脸色苍白。

她瘦了好多,脸颊都深陷下去了。

在残酷无常的病魔面前,人是如此如此渺小无力。

“云深。”

他回头,便对上她的视线。

“你来看我奶奶?

怎么不进去。”

他摇摇头,说:“朱旧,我过两天出院了。”

她同李主任一样惊讶:“你的伤口都还没有拆线呀。”

“没什么大问题了,回家休养就好。

你看,我都能戴假肢走路了。”

她说:“是因为我吗?”

他沉默片刻,没有点头,却也没有否定。

其实也不全是,如果不是她忽然回国来这里就职,他也不会一直住在医院里,现在也该离开了。

“你进去吧。”

他转身,打算离开。

“云深。”

她忽然叫住他。

“嗯?”

“以后,我可以找梧桐玩吗?”

他微怔,说:“当然。”

“我可以见你吗?”

“当然。”

“我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当然。”

“我可以找你一起吃饭吗?”

“当然。”

“我碰到什么难题的时候,可以找你帮忙吗?”

“当然。”

“我难过的时候,可以跟你说吗?”

“当然。”

“我失眠睡不着的时候,可以找你聊天吗?”

“当然。”

……

她看着他,微微沉默。

他轻声说:“朱旧,你记住,任何时候,你都可以找我。”

她望着他慢慢远去的背影,心里忽觉空荡荡的,那么多句“当然”,无聊时、失眠时、难过时、困扰时,自己都可以找他,可唯有一句:我们可以在一起吗,他却无法给她一个郑重坚定的“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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