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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章 满汉全席在前,不及你心间羹汤一碗(第2页/共2页)

bsp; “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国?

这边这么冷,并不适合你休养。”

“我是为你好,你姨妈身体不好,哪还有精力来照顾你……”

“傅云深,我在跟你说话,你倒是应个声啊!你哑巴了啊!”

“你是在怪我没有放下国内的一切,来海德堡照顾你吗?

你明明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声音忽然又转低了点。

“云深,你就这么讨厌妈妈?

连话都不想跟我讲了吗?”

“好好好,我看你是铁了心这辈子不想见到我了……”又伤心又愤怒的语气。

门“唰”地被打开,一个女人匆匆地走出来,差点撞上了朱旧,接着,姜淑静跟着跑出来,大声喊她:“哎,淑宁,淑宁!”

姜淑静见到站在楼梯口的朱旧,微微一愣,随即拉了下她的手,说:“朱旧,你去看看云深。”

然后匆匆下楼去了。

她走进去,看见傅云深坐在沙发上,微垂着头,脸色不大好。

“刚刚那是你妈妈?

她刚从国内飞过来吧,怎么跟她吵起来了?”

他抬眸看她,嘴角微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似乎每次提到他的母亲,他就沉默。

她曾经有过疑虑,他在海德堡这么久,他的父母从未出现过。

甚至连他住院康复的那段时间,也从未来过。

她问过一次leo,他想了想,这样回答她,他的家庭复杂,一言难尽。

她便也不再问。

“咦,梧桐呢?”

她转移话题,扫视了一圈房间,没有看到狗狗在。

“我去找它。”

“朱旧。”

“嗯?”

她已走到门口了,回头。

“你藏着的薄荷酒,还有吗?”

他忽然问。

她点点头:“还有两瓶。

你想喝?”

“你舍得的话。”

她眨眨眼:“分享一瓶。”

这是她奶奶酿的药酒,度数并不高,适合女孩子喝。

开启酒瓶,她深深嗅了一口,独特的清冽的酒香气。

她又递到他鼻子下,让他闻。

酒瓶不大,两个玻璃杯就全倒完了。

朱旧把两个杯子放在地上,对比着分量,匀来匀去,最后两杯酒一样多。

傅云深看她专心致志平分的样子,心情再不好,也忍不住笑了。

他们席地坐在地毯上,还是傍晚时分,天却已黑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壁炉红红的火苗燃烧着,映着酒杯里透明清冽的液体。

他抿一小口酒,赞道:“好酒。”

“那当然,我奶奶亲手酿的。”

是骄傲的语气。

“我曾经想做一名酿酒师。”

他说。

“真的啊?”

“嗯,高中时,有一年的暑假,我跟同学去参观法国南部乡村的酒庄,还学过一阵子,酿酒师傅见我天赋好,真动了收我为徒的心思。”

她说:“既然喜欢,怎么没有继续?”

他笑了笑,说:“我还想过做一名木匠。”

“啊?”

“还有钟表匠。”

“还有什么?”

“还有,厨师、面具制造师、烧陶……”

她忍不住笑起来,这就是想做个手艺人嘛!想起他之前看的那些厚厚的书,全是关于欧洲古老的手工制作图册,她只以为他是打发时间,原来是真的爱好。

“可是,我却念了枯燥乏味的经济。”

他看着她,语气中有一丝羡慕一丝无奈,“朱旧,并不是人人都像你这般恣意又幸运的,念自己喜欢的专业,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你知道吗,我的妈妈,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以死相逼,为我的人生做出了选择。

她从不问我喜欢什么,只有她所期望的。”

她明白了,他为什么忽然想喝酒。

这点薄荷酒,并不会让他醉倒,他我只是想借着酒意与夜色,说一些平日里难以言说的话。

“我出事的那天晚上,是我二十一岁的生日。

我爸亲自下厨做了很丰盛的晚餐,我妈很高兴,还开了她珍藏很久的红酒。

我们三个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顿饭了。

就因为我妈心情好,我爸才跟她提起一个让她瞬间崩溃的话题。

最后他们发生了激烈的争吵,是真的很激烈,我的卧室离他们很远,外面还下着大雨,我还是被吵醒了。

我觉得真吵啊,我喝多了点酒,头晕晕的,可那个家我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然后我就开车出去了……”

“在此之前,我跟我妈争吵过,冷战过,讨厌她的顽固专制,可知道她所遭受过的痛苦,我从未真正恨过她,然而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我是真的有点恨她。”

“我看到她,看到我爸,就会想起那个夜晚……”

她想,这就是他为什么从昏迷中醒过来,哪怕时机并不合适,也强烈要求从国内转来海德堡的原因吧。

他喝光杯中最后一口酒,将杯子放在地上,试图站起来,假肢却让他有点艰难。

朱旧把手递给他,他借力慢慢起身。

她顺手握住他的手。

她心里有点难过,有点心疼,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不是他,没有经历过那些,任何安慰的话,都显得苍白。

但她又有点开心,开心他肯将那噩梦般的记忆,坦然讲出来,讲给她听。

那之后朱旧在别墅没有再见过姜淑宁,初次见面的匆匆一瞥,她甚至都没看清楚她的长相,倒是跟姜淑静变得亲近起来。

朱旧很喜欢她,她曾经是大学里的历史教授,知识渊博,健谈、风趣,又没有长辈的架子,更何况,她还做得一手好中国菜。

只是她的身体很不好,一年里起码有半年时间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后来为了休养,索性搬到了乡间。

周末有空的话,朱旧会陪傅云深去拜访她。

只要她身体允许,就会做一大桌好吃的菜招待朱旧,不停给她夹菜,让她多吃点,说难得吃到。

其实,自从傅云深展示过他非凡的厨艺后,朱旧几乎每天都能吃到中国菜,真如他所说,他会做的菜太多了,每日不带重样的。

她本已经渐渐在习惯西餐的胃,又被他宠坏了。

这一年的春节,朱旧没有回国,傅云深也没有。

姜淑静本邀请他们一起过年,哪知临近除夕,她心脏老毛病又犯了,人住进了医院。

除夕那天,傅云深与朱旧去医院看她,没待一会儿,就被她赶走了,“别陪我了,你们赶紧去多准备一点好吃的,两个人也要热闹地过年!”

他们站在医院外面等出租车,天空正下着雪,车很少,不一会儿,头发上、衣服上,就覆盖了一层薄薄的白。

朱旧有点担忧地望向傅云深,见他拄着拐杖,站得笔直,脸色也还好,稍稍放心。

她还没有考到驾照,而傅云深,自从事故后,就再也没有开过车。

卡琳罗辞职后,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每次出门用车不太方便。

“晚上想吃什么?”

他问她。

她想了想,说:“我们包饺子吧!”

“就饺子?”

“嗯,每年除夕,奶奶都会包很多饺子。”

“好。”

“你包过饺子吗?”

“没有。

不过,也不难。”

“傅先生啊,你真的很自大呢!包饺子可是很有讲究的,不像做菜。

我跟奶奶学了好多次,还是没学会。”

他淡淡瞥她一眼:“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笨。”

“……”

在雪中等了足足有十分钟,终于等到了一辆出租车,傅云深让司机开去常去的中国超市,哪知那个超市却没有擀饺子皮用的面粉,只得又换一家超市去找,还是没有。

“要不,算了吧。”

朱旧说。

大雪天,打车很麻烦,而且海德堡的中国超市本也不太多,最大的两家都没有,估计很难找到了。

他却说:“朱旧同学,拿出你的吃货精神,ok?”

最后他们在很远的一家小超市买到了面粉,没有擀面杖,就用细一点的酒瓶替代。

他第一次包饺子,擀起面来却一点也不含糊。

他做的是香菜牛肉馅,她的最爱。

没有用绞肉机,馅料都是他亲自剁碎。

他包饺子,动作很快,每一只饺子大小相等,还捏了花边造型,摆在桌子上,真漂亮。

跟她奶奶包的不相上下。

朱旧看着自己包出来的胖胖丑丑不成形的饺子,叹口气:“好吧,云深同学,我承认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天赋一说!”

朱旧将珍藏的最后一瓶薄荷酒拿了出来。

“真快啊,又是一年过去了。”

她抿一口酒,感叹着。

去年的这个时候,他还把自己困在轮椅上,她在国内,陪奶奶一起过年。

零点的时候,在焰火声声里,她给他打国际长途,祝福他新年快乐。

而今,她与他,在异国他乡,偌大的别墅里,窗外是飘飞的大雪,屋子里燃烧着红彤彤温暖的壁炉,他们把折叠小桌挪到壁炉旁,相对席地而坐,吃饺子,喝薄荷酒。

房间里燃着日本香,似有若无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梧桐就躺在脚边,不时用头蹭蹭他们。

都说春节应当热闹点才好,可他却觉得,两人一狗的安静,是最最好。

以前他不爱过除夕,这个节日,是阖家团聚的日子,充满温暖与欢笑,而他在过往二十多年,从未体会过那种感觉。

他看着她,她的脸在壁炉的火苗里明明灭灭的。

她晃着酒杯,喝一口酒,就满足地眯起眼睛。

她让人觉得,人世间的快乐,真的是简单又纯粹。

她坐在他身边,哪怕不言不语,却让他想到一个字,家。

他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踏实与安宁。

“如果有焰火就好了。”

她忽然说。

她很喜欢看烟火表演,觉得热闹又美。

转念又觉得自己真是不满足,比之刚来海德堡时独自度过的第一个春节的冷清与孤独,此时此刻,真的好温暖。

他缓缓站起来:“这也没什么难。

来。”

她好奇地跟过去,看见他从小杂物间里搬出几箱烟花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这……你圣诞节买的?”

在德国,购买烟花是有限制的,只有在大型节日前后才会开放烟花出售,德国人过圣诞节与新年,春节可是不过的。

在居民区,燃放焰火也是有禁制的。

他说:“这是从中国寄过来的。”

“啊,那很麻烦吧!”

“还好。”

他淡淡说,一手拄着拐杖,单手抱着箱子走到院子里去,外面还在下着雪,雪有点大,如飞絮般。

其实有点麻烦的,烟花又不能托运或者走国际快递,只能找专门做国际海运的公司来办理。

经多国港口辗转,真正是漂洋过海而来。

可再麻烦他也觉得值,她曾说过,最喜欢除夕夜的焰火表演。

朱旧帮忙把几箱烟花都搬到雪地上去,犹豫地说:“哎,我们会不会被邻居投诉?”

他不以为然:“要投诉那也是明天的事儿,管他呢!”

她笑起来,搂住身旁梧桐的脖子,“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夜有烟花赶紧看,你说对不对,梧桐!”

梧桐“汪汪”叫两声,蹭了蹭她的脸。

“哎呀,你也同意呀!好,我们来欣赏漂洋过海来的焰火表演喽!”

他们将烟花一字排开在雪地上,拆开包装,她负责来点火。

“嘭!”

绚丽的色彩炸开在天空中,打破了夜的宁静。

“我还没有在下雪天放过烟花呢!”

她仰着头,看着如白羽飘飞的雪花中,绽放出的光芒,多像冰天雪地里开出的一朵朵艳丽之花,她忽然有点鼻酸,为这份美丽深深感动。

“真美好啊!”

她微仰着头,她的左边,梧桐也微仰着头,她的右边,傅云深侧着头,看她。

当所有的焰火接近尾声时,夜空中,忽然闪烁出一行字。

朱旧一呆。

然后眼底慢慢涌起泪意。

“t,happynewyear!”

这句话,永恒地镌刻在2001年的除夕夜的天空中。

这是他为她专门定制的新年礼物。

“朱旧,新年快乐。”

他的声音响起,在一切沉寂下来后。

“还有,谢谢你。”

她偏头看他,眸中晶莹闪烁。

零点快到了,他们进屋,坐在壁炉前等候倒计时。

那瓶薄荷酒早就喝完了,傅云深从酒窖里取了一瓶红酒来,是他那年暑假在法国南部的酒庄里得到的礼物,收藏了很多年。

朱旧酒量一般,一会儿就脸颊微红,但她贪杯,她眯着眼睛,深嗅酒香。

客厅墙壁上有一只古老的壁钟,会在午夜十二点时敲响十二下,朱旧盯着它指针的摆动,跟着它倒数。

“十二、十一、十……七……五、四、三、二……”

她忽然偏头,最后那句“一”连同新年的钟声,一并淹没在他的唇上。

那个吻很短暂,却又似无比漫长。

他愣愣地看着她的脸从自己脸上移开,她带来的温度,却好像还停留在他的唇上。

“新年快乐,云深。”

她歪着头,微笑着,眼睛亮如星辰。

这是她的新年礼物。

两人并肩而坐,离得极近,她说话时,他能闻到她嘴唇里呵出的淡淡酒气,陈年佳酿的芬香,混淆着她身上的香气。

她微红着脸颊,歪头凝视着他,专注而热烈。

那瞬间,他心中所有的顾虑,都被抛之脑后。

他伸出手,扣住她的脑袋,深深吻下去。

由她开始的一个浅浅的吻,点燃了他心中的渴望。

他在她唇齿间辗转、深入、撷取,克制许久的感情,此刻终于找到了释放的出口。

她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只能紧紧地攀附住他的肩,两人是席地而坐,侧着身子,一个重心不稳,就倒在了地上。

她摔在他身上,心下一惊,生怕压到他的腿。

他却好像没有感知,深吻着她,手指开始在她身上游移。

室内温暖,两人都穿得单薄,她很快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

她学医,性对她来讲,不是什么伊甸园的秘密。

她是成年人,并不介意跟自己爱的人做爱人间的亲密情事。

但当傅云深停下来时,她还是轻轻松了口气。

两人并肩躺在地毯上,一时沉默着。

忽然,两人同时侧头,四目相交,相视而笑。

有些情愫,不用言语,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伸手,抚上她被吻得微肿的嘴唇,轻轻地摩挲,“对不起。”

她摇摇头,翻身,忽然吻上他的唇,浅浅的,很快又离开,“我真喜欢你的味道啊。”

他唇齿间酒香弥漫,混淆着一股清冽的气息,像是清晨沾着露水的植物芬芳。

说着又轻吻他一下。

他失笑,“别挑拨我。”

“偏要。”

她眼中促狭的笑意明显,又低下头来。

原本只是假装,想逗一逗他,哪知他却顺势扣住她的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嘴唇也覆下来,只是这一次,他的吻变得很温柔,如春风里的细雨。

片刻,他放开她,伸出手臂枕在她脑袋下,将她揽到怀里。

“朱旧。”

“嗯。”

“跟我在一起,你会很辛苦。”

“会比我考医学院还辛苦吗?”

“比那更辛苦。”

“会比我拼命与厚厚的医书熬夜死磕还辛苦吗?”

“更辛苦。”

“哦,太好了,我就喜欢挑战!”

他忽然就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个女孩啊,比他想象中要更坚韧,更好。

叫他如何不爱她,叫他如何舍得放开手。

朱旧翻身,捧住他的脸,低头凝视着他,专注又认真,她说:“云深,在我眼中,爱只是爱,它没有法则,没有这样那样的条理,也没有阶级、门第、偏见,我不会因为你拥有别墅而我靠兼职维持生活而不爱你,我也不会因为我能跑能跳而你腿有残缺而不爱你。

在那些外在之前,我们都只是这世间拥有同等生命的普通人,有一样的骄傲与尊严,坚强与脆弱,都一样需要经历人生中的喜怒哀乐。

所以,我爱你,仅仅只是因为我爱你。”

“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分享所有的欢喜,也分担一切哀愁。”

她的声音很轻,又似有雷霆之力,将那些话砸在他心间。

他从她漆黑的眼眸中,看见自己的身影,那样鲜明而郑重地存在着。

他伸手,将她搂到怀里,紧紧的。

他的头搁在她的脖颈里,他微微闭眼,有泪水自他眼角悄悄滑落。

“朱旧,我爱你。”

他低声喃喃。

如果说他曾怨怼上天的不公与残忍。

可此刻,他心怀感激。

他拥抱着的这个女孩,一定是上天给他的补偿,过往岁月里所有失去的,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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