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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捧着竹简在光下照看,逐字逐句,有时候乏累了就将竹简丢过去,再眯一下眼,醒来又断断续续的看下去,「废除活人殉葬,以陶俑代之。」
「噗嗤,政哥哥真是始作俑者。」
小狐狸还不知道这律法在‘事死如事生,事亡如事存"的凡世间是多么骇俗的举措,她只善于在枯燥的日子里给自己找点趣味。
这本竹简的大秦律法看完了。
她画了个梅花爪子印,表示已阅,再好生的绑上牛皮带。
又捧起另一竹简。
看得困了,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泪眼朦胧,吸着琼鼻,泪水在眼里滴溜溜一滚儿,活像是遭了欺负。
嬴政就在她旁边的长案批阅奏折,任由她在旁边胡闹不休。
白桃趴在案上瞧着他,他眉间都是晦涩冷凝,显然是彻底沉浸在事务之中,对自己倒是撒手丢在一边。
哼哼。
明明是过来难得的陪伴,又是处理永无止境的政事。
垫着无声的脚步过去,她又钻进他怀里冒出头,宛若缀满星光的双眸,仰着巴巴看他,「政哥哥。」
「嗯。」
他没瞧她,修长如竹的手指胡乱摸了摸她脑袋。
「我方才读到大秦新律,有几条我实在是很喜欢极了,便忍不住过来。」
白桃软绵绵道,「上面新规定了,女子出嫁后能保留自己的财产,丈夫要是不忠,就像是头种猪,妻子杀之无罪,若是丈夫对妻子动武,便是剃光头发眉毛胡子游街示众,丈夫死而妻自嫁,娶者无罪。」
「男女之事,天公地道,朕一视同仁。」
他伸出手来,又摸了摸她脑袋。
白桃被揉捏得舒服极了,心狠狠颤动了几下,弯着唇在他旁边乖乖帮他码整齐这些竹简。
嬴政问:「朕忙得倒是疏忽了,亥儿近日如何?」
「很听话,不懂事。」
白桃对自己的小崽子没什么好隐瞒的,实话实说,「虽说那么多老师轮流教导,他能够取长补短,增益也颇多,可到底是缺个正经的老师管教,老师最好是要严苛些为好,要是实在不听话了,多揍几顿狠的也可以。」
他揉着眉心:「过几日朕考校他功课,再为他寻一良师。」
小崽子功课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白桃对上嬴政那双望来的眼睛,抿了抿唇,将心中的奇怪压下去,道,「政哥哥你校严厉些,可不能心软。」
「朕待他可从未心慈手软。」
「娘亲,我们真的要坐在这里吗?」
论政楼的阁楼上,满室花香弥漫。
胡亥一身常服,鼓着脸嫌弃的看着那长案和软垫,紧紧拽着白桃的手指头。
「对啊。」
白桃柔柔的笑,抽出手拍了拍他脑瓜子。
对于自己这个小崽崽思路的不同寻常,她于近日里冥思苦想了好几个晚上,总算是估摸出来一点。
就像是自己小时候还是只狐狸崽子一样。
她小时候住在山头上,就觉得这漫山遍野的鲜花都是自己的,山外头的鲜花也是一样。
鸟儿是为她歌唱,蝴蝶是为她飞舞。
直到自己的顽劣导致被蜜蜂蛰了一针,疼痛的感觉告诉她,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这小崽子自幼生长在皇宫里,别人都阿谀奉承着他,那些成套的话,成套的对他好。他约莫觉得这天下人都是围着他转。
他不能理解除了他自己,他父皇和母后以外的所有人。
她道:「这里可是好地方,来来往往不凡有饱学之世,这里有个论政高才,叫张大叔,在六国还没有灭亡的时候,他评点的战势可是剖析肌理,分毫不差,又兼通俗易懂,使一群不识字的百姓们懂真知,去愚昧。别看百姓不识字,但是他们对四时和生活上的智慧远超你能所想,这也是清夫人为什么耗资无数,罗列人才,经营这间论政阁。」
说着,白桃看向巴清妇。
巴清妇随着年岁的增长,腿脚愈发不便,坐在凳子撑着拐杖,对着小胡亥笑得满脸褶子,「哎哟,皇后娘娘折煞老妇了。」
白桃打趣道:「呀?什么叫做折煞?清姐姐,你堂堂一丹砂女王怎么到了小孩子面前就谦卑上了。」
「咳咳咳。」
巴清执着茶盏喝丹药的时候,呛咳了一下。
胡亥眨巴眼看着这个老人,他曾经在宫里见过她,那时候父皇大摆仪仗将她接入宫中,在天下收缴兵器的浪潮里,特许她的丹砂业有独属的
军队武装。
那时候隔的远了,只听到舞乐喧哗。
她坐在轿辇里,隐隐错错。
没想到是个腐朽得要死的老人,胡亥在心里嗤鼻,宫里可没有老人,他们身上的味道真是刺鼻难闻。
胡亥表面上却乖觉的点了点头。
巴清妇惶恐的回他一礼。
白桃瞧见下面没有张大嘴的身影,遗憾道:「估摸着今天那张大嘴不来了。」
小崽子霸气道:「左右不过一黔首,母后你要是想让他来还有胆子不来吗?」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不过来坐?」
白桃瞧见他还傻站在那里,瞥了一眼。
他酷酷的抱胸,「娘亲,孩儿想站着保护母后,不想坐。」
巴清妇推了下盘子:「这是鱼糜酥,小殿下快来尝尝,族里的小孩子都爱吃。」
「在外头不能喊我小殿下。」
他抿唇,「还有,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不喜欢吃鱼糜酥,宫里什么好吃的没有。」
又对着白桃道,「娘亲,宫外一点都不好玩,我们出来这么久,父皇该担心了,回宫吧。」
就一个字。
丢。
自己好奇出来,又嫌这嫌那的。
「这么快就回宫啊?」
白桃表面笑得温软,爪子在案上都快要摩擦出火花了,此时此刻若不是他是只小崽子不是只小狐狸的话,她是真的要把他狠狠的从楼上丢下去搓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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