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照得清清冷冷。
韩非继续道:“赵国,地处中央。”
指尖不停,他眼底沉沉,飞快点画着简易七国地图,嘴里道,“杂居的民众过多,着使得法令难以号令,百姓野蛮食血,赏罚不讲信用,地形更是不利于防守,实在难以凝一也!且赵国不顾忌这些民众,征发所有的士兵驻扎在长平城,妄想和大王去争夺上党,大王把他们打败后,一举攻克了武安城!赵国吃了败仗,上下不团结,官员互相倾轧!这样下去,怕是连都城邯郸都难以守住。韩国对大王不过就是唾手可得的肥肉,可大王您要是先攻赵.”
韩非眼中的光芒是难以预估的。
他的眼眶都泛着微红,就连口吃也奇异的没了,“太行山打修武,降服代郡,上党郡这样代郡四十六县,上党七十县,不费一兵一卒,尽归大王所有!”
嬴政还是沉默的看着。
外头凄凉的月色折射着韩非手指尖的水渍呈现出一片白茫茫的白色,壮怀的心绪慢慢的陷入了无边的沉寂。
韩非不停,“赵国唾手可得矣!赵国只要被夺,韩国紧接覆灭,韩国覆灭,楚国,魏国便不能独善其身,那么大王这率先攻克邯郸的举动,立马就轻而易举的毁坏了韩国,蛀蚀魏国,钳制了楚国,紧接着东边的齐,燕接连削弱,再决开白马渡口来湮灭魏国。大王,就采取一个轻而易举的行动,就使得韩,赵,魏三国连灭,南北合纵何将惧之?!天下诸国何足挂齿?!”
尾音落下,渭水之上的野鸟叫声应和着不停。
嬴政垂下眼来,慢慢啜饮着兰陵美酒。
韩非耳边嗡鸣。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在模糊。
他道:“明明这天下,大王欲取之,只要拱手等待,等待着天下万民臣服于脚下。”
“可是为何秦国那群出谋划策的大臣反而带着抗赵的军队撤退了,还和赵国讲和?”
“非时常憾之悔矣,难道以大王的圣明,秦兵的强大,莫非真的要眼睁睁的丢下如此唾手可得的功业吗?”
“不!是那些大臣当断不断,笨拙可笑!”
“导致赵当亡不亡,秦当霸不霸!天下之人怕是已经初次衡量到了秦国谋士的智慧,大王啊,且秦国竟又动用所有的军力去攻打邯郸,结果不能拔也,悚然退却。”
“天下之人怕是再次衡量到了秦国战士的军力。和敌人作战,却不能彻底消灭,反而后退不战。天下之人怕是三次衡量到秦国力量。”
“非以为,天下列国合纵抗秦,不难矣。在内,我们国家甲兵破损,士兵劳苦,积蓄匮乏,粮仓空虚,在外,列国天下联合抗秦之意固若金汤。”
韩非说完,灼灼的看向秦王,“非之所言,处处向秦,向着大王的霸业,还请大王多加考虑。”
嬴政起身躬身:“先生指教,孤茅塞顿开。”
君王身形高大,体魄健壮。
甫一站起,就觉一座山峦拔地而起。
韩非眼睛一闪。
听闻他在王子校考时,马术、剑术、角跤、兵法策论惊艳整个咸阳。
如若他不是生在王家,必定是存在于电光火石般激烈搏杀中,决胜而出的天生战神。
暂且拿不住他是否听取自己的策论。
韩非也拱手躬身,“秦王明锐,大垂典范。”
两条船靠拢在一起,水波圈圈荡漾开来。
怀揣着环环紧扣的紧张斡旋中的韩非,慢慢从孤灯中隐没,明月,小舟,野鸟啼叫。这片晃晃的一片扁舟,似乎处在酷烈的权利风雨中,随时都有被撕裂的风险。
嬴政收回目光,问身旁的黑衣人:“李信,观之天下,欲先伐赵还是伐韩?”
他身旁站着的小狐狸,也拿一双狐狸眼巴巴望过去。
黑衣人李信低头沉思道,“伐韩。”
“缘何?”
“韩国肥周退秦,水间害秦,又派韩非存韩,如此手段层出不穷,怕是绝非诚心归秦。赵国如骨头磕牙,难啃,韩国就好比肥肉在口,吞咽易如碰唇耳。赵国纵难啃,可倘若存韩国,不易于如鲠在喉,如芒刺背,万一形势大变,背刺秦国者,必韩国!”
站在嬴政旁的白桃听了这一番话。
咬着袖口,仰着小脸巴巴的看向嬴政。
嬴政垂下眉眼看向她,“莫非桃桃,也有伐赵伐韩的见解。”
摇了摇头,白桃在外面对他的称呼改了改,“没有,妾身只是觉得,君上之前夸赞这位李小将军英勇不凡,今日听他言道,颇为句句珠玑呢。”
嬴政薄唇弯了弯,“李信年少壮勇,吃的大苦耐的大劳,当得大秦无双勇士。”
李信听着这一句句,真是如坠天上人间。
王后,君上夸我了。
都在夸夸我。
娘啊,俺李家祖坟冒了好大的青烟,都快烧着了。
他立马甩开膀子铿锵跪地,拿木桨当武器撑着船板,粗壮着声音道,“末将誓死效忠君上!誓死效忠大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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