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青铜城本就诞生于战争年代,天生就是个军事要塞,如今随着主人的归来,它渐渐恢复成战时的姿态,青铜柱里淬毒的弩箭已然上膛,水塘里有可以切开钢铁的荆棘转轮,一旦启动周围地面都会接连塌陷送羊入虎口,暗墙中藏着单发的爆弹,那玩意炸不掉青铜城坚固的防御但能把人炸成肉泥。
原本都是些人类手里诞生的小玩意,按理说诺顿随手搓个君焰都会比他们好用,但总不能每次刘秀派军队来打,诺顿都得亲自出手,那样早就暴露本身的存在了。所以他从公孙述那里借用了人类手里的东西,以炼金术加以制造和改进,由此这些机关几千年都不会失效,有军队来攻诺顿只要启动机关就能叫他们有死无生,自己只要安心喝茶和康斯坦丁对弈就行了。
微亮的火光在前方黑暗中闪烁渐靠近,那是个熟悉的脚步声,体态轻盈所以走路的声音也比平常人小很多,只有在近处才听得到,这是古时对侍女小姐们必有的姿态要求。
“主君,您回来了。”参孙提着小小的夜巡灯盈盈屈膝行礼,在黑暗中她看不见东西,在这里行走的千年间都势必要带着这个。
故人重逢,一如千年之前的白帝城,诺顿轻轻点了一下头就算打过招呼了,劲直向深处走去,参孙默默地跟在他后面,微光将她的面孔照耀成金色。
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有了血统之后,这座城市的规则便不再能约束她,祭品已经供奉过了,可她还是选择留在这里,仿佛一切的背叛都不曾发生过。
诺顿轻轻推开那扇流水边上的小屋,有参孙照看,两千年过去它依然一尘不染,保持着当初的模样。
屋子里的陈设简洁,三间屋子里两间是卧房,床榻是藤制的,依然结实,墙上悬挂着的山水画一看就知道是夔门的景象,尽管长江在千年间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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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道,那股滚滚洪流东逝水的气势不曾有过变化。矮桌上放着精美的陶制花瓶,花瓶里插着一枝青铜铸就的花,漆黑的根茎像是铁丝拉成的。
堂屋里,一沓泛黄的粗纸放在矮桌上,上面的记叙停留在汉军攻进白帝城的那一天,他们甚至涌入了青铜城,但被机关和爆炎射杀,吴氏用他们当做诱饵试探城内的情况,随后混血种们带着言灵和炼金武器而来,要杀死旧时代的龙王。
书桉上除了那沓粗纸,还摆放着细瓷的杯盏壶碗,表面明静如水刻画精致。两袭白袍挂在墙上,看得出来这里的主人应当是两个一高一矮的年轻人,这里就是康斯坦丁与诺顿的家。他们本该像个君王那样有着富丽堂皇的寝宫,可他们在这里生活的倒像是两个清心寡欲的陶渊明。
诺顿换上了那身属于他的白袍,参孙为他端正衣冠,头发已经不是古人的模样了,所以只能留着这样不搭的短发,看上去并无当年白帝的风采。这件事她做的非常自然,因为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是她在照顾诺顿和康斯坦丁的起居,她是近臣,负责在公孙述和诺顿之间传话。
“很遗憾没有佩刀可以给您用了。”参孙轻声说着,看向角落一隅,那里的木架上本该有康斯坦丁的骨殖瓶和七宗罪的剑匣。
“都被他们带走了么?”诺顿微微皱眉,骨殖瓶出现在卡塞尔学院,就意味着青铜城确实遭受过混血种的入侵,失去七宗罪并不意外,但还是让他感到了些许的危机感,那毕竟是专门用来杀死龙的武器。
“是,我杀死了那些入侵者,但没能阻止他们带走珍重的物件,这是我的失职。”参孙垂头,长发盖过了她的双肩如黑色的瀑布坠落。
“属于我们的东西,终归会再回来的。”诺顿澹澹地笑了,伸手摸了摸参孙的头发,“想要杀我,他们必将带着七宗罪而来,可那些刀剑里并没有为我准备的武器,他们做不到。”
“没有对应的刀剑,就无法为君王定罪么?”
“那毕竟是父亲授意我制造的刀剑,若是在一开始他就要我打造对应的八件,我就不可能答应他。”诺顿的眼神似乎蒙上了一层久远的雾气,那个年代太过遥远,就连他这样的生物也不由得在漫长的时光中磨损了些许回忆,“七把刀剑分别对应我其他七个兄弟姐妹的弱点,如果能准确地使用对应的武器,斩下龙首简直轻而易举,因为父亲曾在铸造完成后亲自对它们施加了自己的言灵,用以统御后代。看得出来白王的叛乱对他影响很大,就连自己的孩子他也要提防了,从那以后他不再信任任何人,只相信他自己。”
“真是段令人心伤的过往。”参孙轻声说。
“即使这样他也还是没有做到最好啊……”诺顿漫长的叹息,“七把定罪用的刀剑,直到最后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出鞘,能审判的罪孽,大概只有在人类身上寻找了。”
诺顿在长桉边盘膝坐下,参孙拎起了壶,一手拾起小盏,将水填满,壶里面有茶叶,不知道在这漫长的时光里,参孙是怎么把这些保存下来的。
“他们还会追随而来的,青铜城将是一个坟墓,把仇恨与愤怒,还有千年来的宿怨一同埋葬,或许会是他们的死去,也可能是我们的沉眠。”诺顿的声音很平静,多年前在火光坠落的白帝城中,他也是这样平静,眼童深处仿佛燃烧着灿烂的熔岩。
“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陪伴在您身边。”参孙伏身,把头侧枕在诺顿的膝盖上,衣裙散开,像是一朵盛开的繁花。她眼眸紧闭,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是对即将到来的毁灭感到些许的恐惧。
若是和所恋之人待在一起迎来终章,似乎也是不错的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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