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的生殖腔比一般的oga都要小很多,所以平时要小心。”
听到这句话,两个人都没吭声。
医生继续写着,头也不抬,“有没有做措施?”
苏洄没脸说话,抿着嘴唇。
宁一宵沉声道,“没有。”
医生抬头瞥了他一眼,又收回眼神,打出新的单子,“那还是去验一下吧,比较保险。”
“腔口和腺体都有红肿发炎,还有皮损,我开点消炎的药,用法写在这上面了,一楼缴费取药。”
医生将开药单递给宁一宵,告诫他,“你也是,自己看看,给他咬成什么样了,你看他身上的印子。刚分化的oga各方面都比较脆弱,压根儿就不适合,你还在易感期,破坏性本来就很大,我知道你也不是故意的,而且现在的年轻人心都很大,但还是要把握好度。”
一旁的护士憋不住笑,“前两天不也有一对情侣,第一次就差点终身标记,还验出来怀孕,在这儿哭哭啼啼了半天。”
苏洄越听耳朵越红,从床上下来给医生鞠躬点头,直愣愣跟个小木头人似的往外溜。
医生嘱咐宁一宵,“刚分化的oga情绪起伏都比较大,你记得多安抚一下。”
“谢谢医生。”
宁一宵快步赶上他,扶住了他的手臂,“慢点走,不疼了?”
苏洄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万幸的是,检查结果出来,并没有中。
苏洄先是松了口气,但很快又陷入一种无端又怪异的失落之中。
没中当然是最好的,否则他还要怎么直视宁一宵?他们只是学长和学弟的关系,真的中奖了要怎么回去上学。
他怕宁一宵担心,把单子给他看,笑着说,“还好,没那么巧,不然完蛋了。”
医院外的长椅很凉,风把叶子吹落到苏洄肩头。
宁一宵站在他面前,并没有表现出庆幸,只是抬手将叶子拂去。
“抱歉,都是我的错。”
苏洄恍惚间想起梦里的一些内容。
譬如宁一宵说,他最讨厌听到的话就是“对不起”和“抱歉”。
苏洄忽然理解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说想咬一口,也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听到这些,苏洄的失落感越来越大。宁一宵轻拿轻放,好像只要自己回答原谅,这些事就真的可以当做没发生。
尽管苏洄知道,把这一切当做没发生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没关系。”苏洄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仰着脸望向他,假装无所谓道,“都是我仗着自己没分化,以为是beta,没顾及分寸,还主动让你咬,是我自己心太大了,你不用在意。”
他说完,两人之间出现短暂的沉默,只有风的声音。
“那……”宁一宵欲言又止。
苏洄现在知道自己是oga,就不可能还继续留在alpha和beta混住的宿舍楼里,也不可能再做宁一宵的室友了。
其实在最昏沉和混乱的时候,苏洄就意识到了,他被宁一宵搂在怀里,紧密无缝,却总是想到很糟糕的事态发展,所以央求他一遍又一遍。
因为太喜欢,所以想多留住一点,并不只是因为特殊时期,而是因为宁一宵是特殊的。
他知道可能不会有第二次了。
沉默良久,两人竟默契地同时开了口。
“我等下就去申请换宿舍……”/“你愿不愿意和我交往?”
他们又同时一怔,望着彼此。
苏洄处在躁期,思绪敏捷,先反应过来,但有些手足无措,“交、交往?你……宁一宵,你不用为昨天的事困扰,我真的没有觉得怎么样,你不用对我负责,这是个意外,意外而已。”
宁一宵半蹲下来,抬头望着苏洄,“不是负责不负责的事。”
他的声音很沉,语气温和,“苏洄,我喜欢你,从你没有分化的时候就喜欢你,和易感、发情和信息素都没关系。我需要你,才会用你的衣服筑巢,虽然什么都感受不到。”
苏洄不可置信地望着他,竟然说不出一句话。
“我其实不太擅长表达。如果你期待能有多么浪漫的表白,我可能……会让你失望。即使是这样,我也想让你清楚地明白我对你的感觉。”
宁一宵很认真,“我知道,这个时候说这些很唐突,本来你身体不舒服也都是因为我,但我下定决心的事,总是想争取一下。你拒绝也没关系,我可以再等等……”
他还没说完,苏洄便抱住了他,脸埋在他肩头,不自觉因激动而散发出香甜的信息素。
“我不想拒绝。”苏洄闷声闷气地开了口。
宁一宵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有些惊讶,“那你的意思是……愿意和我交往?”
苏洄点点头,语气像小孩子。
“嗯,我很喜欢你,比你喜欢我更早一点。”
宁一宵对此并不完全相信,但这都不是重点,他第一次感觉到难以抑制的快乐,忍不住回抱了苏洄,很珍惜。
苏洄伏在他肩头,听宁一宵说了许多,他第一次听他用这么认真的语气说这么多,明明没有一句动听的情话,可他却在听到“不会后悔的关系”时,不争气地流下眼泪。
这一刻他想到自己的病。
如果他们之间一定存在一个后悔的人,也不会是自己。
离开的时候,宁一宵又看了一眼验孕单,折起来放在口袋里。
“检查的时候你很害怕吧?我什么都没准备,还让我乱来了。”
苏洄垂下头。
都是他要求的。
他小声嘀咕,“其实也没有很害怕。”
“明明都吓得吃药了。”宁一宵声音很轻,“我都没想到,你居然会带着药。”
苏洄听不明白。
“什么药?”
宁一宵也愣了愣,“早上出门之前……”
苏洄忽然间反应过来。
“那不是那种药。”他的嗓子有些干涩,顿了顿,心绪挣扎。
躁期令他产生很大的勇气,是平时所没有的,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隐瞒,真诚才能维系感情。
但他很怕得到不久的转瞬即逝。
宁一宵察觉到他不想说,笑了笑,“没事,不要紧张。”
他特意释放了一些信息素,安抚苏洄的心情。
起了阵风,冷杉的味道飘很远。
苏洄停下脚步,留在原地。
“宁一宵,我有双相情感障碍。”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将这件最难以启齿的事主动坦白。
宁一宵转过身,重复了一遍,“双相?”
苏洄点点头,“也叫躁郁症,是一种精神病。”他脑子很乱,语速又快,解释了一大堆,又觉得宁一宵大概率没听懂,不禁有些自暴自弃,“就……你要是接受不了,刚刚那些,我都可以当没听过。”
宁一宵沉默了片刻,但每一秒都令苏洄感到煎熬。
他甚至想转身逃跑,就像他在彩超室那样。
但宁一宵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腕,“我大概懂了。这确实不是一件小事,我会认真查资料,尽量做得更好一点。”
苏洄皱了皱眉。
“是我有病,不是你有病。”
宁一宵笑了,“但是我要照顾你,当然要仔细一点。”
苏洄鼻尖酸涩,撇过脸,“宁一宵,你脑子和一般人不一样。”
“和你一样就好了。”宁一宵声音带着笑意。
苏洄从没想过,原来坦白病情收获的并不全是逃离和非议,也不是同情,他很难给宁一宵的反应下定义。
想来想去,只有喜欢和爱最合适。
他觉得宁一宵把这种病想得太天真太简单,但偏偏他自己也是个天真的人,觉得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他们够坚定,都可以度过。
“我想好了。”
回程的路上,苏洄说,“我要继续假装beta。”
“怎么假装?”
苏洄的语气很天真,“每天贴着抑制贴就好了,这样平时就不会露出信息素,遇上特殊时期,你就给我临时标记嘛,这样应该能瞒过去。”
他抱住宁一宵的手臂,“我不想搬出去住,能不能不分开啊。”
宁一宵望着他,不自觉就点了头。
他不喜欢分开这个词。
“那你家人那边怎么办?他们总会知道的。”
“他们?”苏洄顿了顿,“他们对我没那么上心,我也不想让他们知道我分化了。”
“为什么?”
苏洄垂着眼,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被外公知道自己分化成oga而不是alpha,免不了又是失望,而且他一定会挑所谓他觉得家世好的alpha和他相亲,想想就觉得窒息。
“反正走一步看一步吧。”苏洄仰着脸对他笑,仿佛什么烦恼都没有。
他的后颈还包扎着纱布,没办法就这样进学校。宁一宵只好替他去药店买抑制贴。
“要最贵的那种,不容易过敏的。”
这样一张抑制贴,抵得过宁一宵好几只低廉的alpha抑制剂,可他付款时却不假思索。
出来的时候,苏洄正靠在路灯下吃冰淇淋,舔的样子让宁一宵脑中浮现出记忆里的他。
压着声音,觉得疼了才会小声叫出来,像猫一样。
瞳孔失焦,流了很多眼泪。
现在的他不太一样,展现出极高涨的热情,哪怕需要时不时靠着自己才有力气走路。
替他贴上抑制贴的时候,宁一宵又一次感受到他身上甜蜜的气味,屈起的指节忍不住在红肿的牙印上蹭了蹭。
苏洄又一次发出了类似小猫的叫声,捂着脖子扭头看他,像是怪罪。
“还没贴上呢。”
宁一宵低下头,没再逗他,认真贴好抑制贴。
假装beta并不是上上策,尤其对宁一宵这种很注重策略的人而言,实在充满了风险。但因为喜欢,他也被短暂地冲昏了头脑。
人前他们是关系亲密的室友,是互相关照的学长和学弟,关上宿舍的门,就可以抵在墙上亲吻和标记,无限制地索取和付出,面对面躺在床上诉说心事,从夏末到初冬。
第一次见证苏洄郁期的到来,宁一宵也手足无措,但渐渐地也学会如何安抚和保护。郁期的苏洄连信息素都发生变化,馥郁甜蜜的樱桃酒味几乎完全消退,剩下的只有浓重的雨水气息,是植物根茎、泥土和放线菌的气味,潮湿而阴郁。
他什么都感觉不到,感到绝望而沮丧,信息素的安抚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宁一宵只能抱着他,感受他微弱的呼吸,陪伴他度过煎熬的每个小时。
只要熬过去,苏洄会在某个瞬间恢复成充满活力的他。
转换到躁期,苏洄总会产生很多一时兴起的念头,比如想去看看一年只有两次的曼哈顿悬日,想在阳光普照的那一刻与他交换戒指。
宁一宵还未曾去过,却已经因他的描述而身临其境,仿佛真的感受到很好很圆满的落日余晖。
情最浓时,苏洄和他躺在深夜校园的草坪,望着满天星星,说出想去冰岛看极光的愿望。
每一个小小的、不着边际的心愿,宁一宵都记在心里,变成具体的待做清单,再一点点列入人生计划。
为此他愿意像金枪鱼一样一刻不停地向前游,不停歇,想让这些不可能都一点点变成可能。
但很多事努力没有用。
就像冷杉上永远结不出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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