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冰赶忙应答。
他之所以皱眉可不是因为怕染上什么重病。虽然修为不高,但他好歹是修出了真元的修士,一般疾病不得加身。
透过那妇人的身形,可以看到其家中大致景象。
妇人家中养着鸡,院落不小,但鸡的数量不多。
虽然搬到了城里,但大多数村民还是会出城种地。妇人家中没有牛,显然不是殷实之家。这样的家庭就算年成好,一年到头除去吃穿用度能剩下一千四五百钱就已是不易。
可就是这样一个家庭,却仍愿意在这青黄不接的时令拿出一年盈余的三分之一救济邻里。
这与烬冰在观朝臣党争之表现以及学习太师口中所述道理不一样。
烬冰所学都是是如何保全自己。一切以自己利益为重。所以,教济灾民是为了防止暴动,处置贪官是为了朝政清明统治长久,轻徭薄赋是办了拉拢人心......
可眼这妇人显然不同。如此数量的钱财足以让其伤筋动骨。用这么大的代价拉拢人心?智者不为也。
隐隐地,烬冰好像有些明白为何当时烬千解对他举行文考后会那么失望。可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而已。
去剑阁的一路上,还有今天那个小女孩和现在眼前的妇人,烬冰的所见所闻对他已有的思想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如果说在这之前,他想的都是如何保全自己并且谋取最大利益,那现在可以说他知道了在别人眼中有比自身利益更重要的东西。
其实,作为一朝太子,烬冰以前的思想只能说太过于偏激,到没人能说是错。生在帝王家,本身就是最大的悲哀。
当然,能形成如此思想,烬冰的那位太子太师可谓是“功不可没”,就是不知道已经知道了自己唯一儿子被他教成什么样的烬千觞在震怒后烬冰这次回去还能不能再见到活的他。
如果不是李青云等人的性格对他潜移默化的造成了一些影响,恐怕他这辈子都不会理解何为最珍贵的东西。虽然他现在自己还没察觉到。
当下,见烬冰答应,那妇人便带烬冰向所说街坊家中走去。
要说平常,这妇人也没那以容易相信别人。主要是因为那家的男人病的过重,再不用药怕就真的是回天天乏术了。
“都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吧。“这是她男人的原话。
再加上烬冰这一腔荆州音口以及风尘仆仆穷困潦倒的样子着实不似作假,她这才把事情答应下来。
走到一扇木门前,妇人停了下来,对身后的烬冰低声道:“就是这家了。你自己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记得别说你见过我。”
说罢,妇人转身回家。
摩挲着手里那五钱银子,烬冰心中泛起一般异样情绪。在妇人一家与他面前这家人之间的情感似乎与他和癸沝、李青云之间的情感有些相似。
可是不应该啊。只是普通的邻居怎会有如此深厚的情感?
这便是父亲让自己来回走这两趟的民间旅程的原因吗?
不再多想,待得那妇人走远,烬冰拉起门环扣了三下,大声地道:“有人吗!?”
不多时,院内传来另一名妇人的回答声,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疲惫:“门没锁,进来吧。”
闻言,烬冰推门而入。
看到进来的是一位陌生的小伙子,妇人有些吃,惊忙问:“有事吗?”。
烬冰习惯性地观容查眼前两人。
只见那妇人坐在院中一棵槐树下的石墩上,面朝着院门。虽显老态,但也可以看出其年轻时必然亦是美貌动人,只是观其气息不匀,想来是刚与人发生过争吵。
而在其身前,一名少女面对着她,肩膀轻微抽动着,似是方才止住哭泣。只是看着那道背影,烬冰竟有一种熟悉感。
一股不祥的预感在烬水心间弥漫。
压下心间感受,烬冰便要开口将刚才对那位帮他的妇人说的那一套再来一遍。
“你还跟过来干什么?”那名少女听到背后有声响,便转过身来,当看到是方才那登徒子后瞬间柳眉倒竖,低喝出声,原本就是通红的双眼又弥漫起水雾。
烬冰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这,这......
试问这下他还怎么租到房?而目这要是让这姑娘再以为自己是在跟踪地,那可就全完了。
“婳妤,你们认识?这位是?”那妇人见女儿神情不对,赶忙问道。
“在下烬冰,见过伯母。刚在与蓝姑娘在街上遇到过。”烬冰抢先开口,同时拼命地向蓝婳妤使眼色,企图自救。
少女假装没看到,缓步走到母亲身后。
即便是在自己家中,未出阁的女孩子与陌生同辈男性攀谈也是不大合规矩的。尤其是长辈在身旁时,一切事宜更应不再插手。
看着这位叫蓝婳妤的姑娘的举动,烬冰松了一口气。但他也知道。这不代表人家姑娘不生白己的气。没办法,毕竟是他理亏。只能是先想办法把救命的银子送出去,道歉的事,以后再徐徐图之吧。至少要等这姑娘的气消下去一点再说。
那妇人见女儿没有否认,也不疑有他。
当下,烬冰又将租住的请求又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逃难一事,只说是从外乡过来,没有根脚,想先找个地方住下。
这下轮到了蓝母犯难。
家中有到了出嫁年龄的女儿,确实不该答应一个外来不清楚品性的男子这种事,啊不是,是任何男子都不行。
可若是将那间厢房租出去,那便又是一处经济来源。女儿便能把剩下的一年书读完,自家男人便能请得起城中名医抓得起药。
实际上,烬冰到来之前母女二人便是在为此事争吵。
主城中新来了一位道袍神医,几天之间接连出手救活好了几位重病的大人物,一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
蓝家也想请这位神医,但是神医物出名后的第二天诊金便从一两到了十两——也就是一万枚铜钱。
对于家底早就空了的蓝家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可哪怕再难也要凑。一家之中,妻子不能没有丈夫,女儿也不能没有父亲。
哪怕蓝父就像如今这样一直卧病在床,那这个家庭倒不了。可一但他真的不行了,那他的妻女恐怕瞬间就会被城里某些人吃的连骨头都不剩。
正在刚才,蓝婳妤告诉母亲,说她已将书院的课退掉了。拿回了当初交的一部分钱,并打算去打大户人家找一份差事时,明白女儿如此选择将会有怎样的命运,蓝母大动肝火,与女儿吵了起来。
而一向温顺的女儿这次却十分坚决,说什么也不齿退让。
妇人气她目光短浅,只看得到在大户人家做工工钱多,却不知那宽宅大院里的污龊事。可妇人也知道,女儿这么做完全是想快些攒钱给她父亲请大夫。
她男人病了十数年,从一开始结为夫妇是行动自如到现在几乎粒米不进,眼见就要撒手而去。
可是以她女儿的美貌还有单纯的性子,一但到了大户人家当下人,恐怕比卖身到青楼的下场好不了多少。
蓝婳妤的性格作为母亲的她再清楚不过了,别看平时温顺如绵羊,可一但决定了什么,就算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心底一比较,妇人宁愿把空房租出去,哪怕传出去不好听,但至少她女儿还是平平安安的。
“那你打算租多久?”妇人问道。
“如果能换些找到营生的话,也许一旬。如果不好找到的话也许一月两月甚至更久。烬冰答道。
刚打定主意租房的蓝母心中一凉,两个月,肯定不够。自从丈夫病倒以后,那屋子已经很长时间没打扫过了,肯定会给眼前青年留下不好的印象,那要价肯定高不了。甚至人家可能看过之后直接扭头就走。要多少好?一天二十文?这个价格不高,比城中最普通的客栈就要低一倍还多。可这样二个月就是一千一百文就是一两二钱银子,虽然远比平时收入要高,但如上家里所有银子这才五两三钱,根本不够啊。
在妇人思索的同时,烬冰也没闲着。他发现衣架上晾着大量的衣服,而在衣架旁的木盆里同样堆着大量的衣物。只不过那些是未曾浆洗过的。
工作量很大,不像一个人能干完的活。
烬冰又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妇人的双手。手指修长却有些粗糙浮肿,是长时间泡在水里以及大量的劳作所致。
如此拼命,看来她们家男人的病情确实已经很严重了,不能下床而且需大量服药。
忽然,妇人眼睛一亮,不如让这青年自己出价,低了的话自己再往上抬。这样一来二十文肯定能落到,还有可能更高。
妇人开门道:“这位哥儿,我们这多余的的厢房本来是官府给盖来添丁后防止宅子过小的,这么多年也未曾有人向外租过,这价钱吗,小哥觉得多少合适?
一眼洞悉了妇人的小心思,但烬冰并未拆穿。反正也是打算帮帮他们,不如将计就计。
“大娘,是这样,我呢,比较讨厌那种鱼龙混杂的环境,不然也不会到咱们这儿来租房住。而且外边的饭菜着实有些不合胃口。我打算在您这把伙食也挂上,当然,不会让您白忙,我偶尔回去买些食材交给您料理。当然,我会付给您伙费。“说到这儿,烬冰停顿了一下。
“您看房钱我按客栈的八成给。也就是一天四十五文,先付给您两个月的,也就是二两七钱银子,然后伙费每个月我给您一两,也是先付给您两个月的,到时候咱们多退少补,您看可以吗?”
妇人大喜,这可比她预想的要多了三倍啊。刚想答应,只听得后边一声娇喝
“你打发要饭的呢?就这些也想租一间厢房?”
烬冰眉头一挑:“那蓝姑娘觉得多少合适?”
”伙费就按你说的,房钱二两一个月。”
“婳妤,不准胡言。“妇人转头训斥。这价钱已经不低,甚至给他一种在梦中的感觉。她只怕女儿如此开高价会让眼前青年不喜,转身就走。
喝斥完女儿后,蓝母又回身对烬冰道:“小女正闹情绪,还望公子莫怪。价钱便按公子之前说的吧。”说着还不忘躬身赔笑。
四两七钱银子,呼便从小哥变为了公子。
不过烬冰并不在意。心神在当作挂坠藏在胸口处的扳指里扫了一眼,还有七两银子,再加上之前村头那家给的五线银子倒是绰绰有余。
但是,有求于人还敢加价,姑娘你是认真的吗?莫非是四两银子都不够治病用的?
也罢,反正手头还宽裕,谁让他做了亏心事呢?
“无妨。小子仔细想想,蓝姑娘说的有理。哪有我住得比在容栈舒心,却给钱给得比在客栈少的道理。那样未免显得有些吝啬了。那便按姑娘所说,一个月二两吧。大娘这是头两个月银子,您拿好。”
一边说着,烬冰探手入怀,取出七两银子,笑着递给蓝母。这个动作很巧妙,在外人看来,他将财物放而在怀中以防遗失,彰显其仔细。而这样一来绝不会想到其衣襟下藏着储物器具。
当然,给出去之前还不忘用戳子戳下三钱。
蓝婳妤闻言,有些惊讶的看了烬冰一眼,却发现这个登徒子正在看着她,而且面带微笑。
瞪了那个家伙一眼,蓝婳妤扭过头去。
哪怕那个家伙帮家里度过了难关,可今天的事过不去!他竟然,竟然敢抱她!哼,慢慢再算!
浑浑噩噩地接过银子,蓝母沉浸在惊讶之中,没有注意到眼前青年与女儿之间的小动作。
“我去拿放在城中的行李。天色也不早了,我看家中还没生火,不如我顺道买些吃食回来?”心中想着回去知会癸沝大哥一声,烬冰随意找了小借口。
看惯了朝中群臣之间的勾心斗角,这等小把戏烬冰自然是张口便来。
唉,癸沝大哥这顿酒还直是不好喝上啊。
感叹一声。今晚烬冰还真不能住在客栈。刚说了自己初来乍到,可租完房就消失一个晚上,肯定会引人生疑。而且他必须跟这一家搞好关系——万一打不过那个传教士,自己躲在这里至少不会被出卖。
至于这一家有没有被蛊惑成为信徒,烬冰进门前便催动《浮世录》探查过了。方圆五十米之内并没有那种惑人心智的诡异能量气息。在这方面,烬冰对自己的功法有着绝对的信心。除非对方修为比自己高两个大境界以上,否作则绝对逃不过《浮世录》的感知。星图之路的始祖法门可不是白叫的。
“何须公子破费。公子只管去拿东西便是。我这便起火做饭。保证公子回来后有一口热乎饭吃。婳妤,去收拾一下那件厢房。把积灰的地方掸一掸,床榻坐具什么的擦干净一点。”
将银子收起来后,蓝母赶忙道,言语间也有了一丝热络,而不是之前纯粹地为了银子而低声下气。
“那便麻烦蓝姨了。”察觉到蓝母语气中的亲近意味,有意拉近双方关系的烬冰也是改了称呼。而在这外氛围中,本就保持微笑的烬冰嘴角的弧度不自觉的再度上扬一丝,这一丝,比之前的整个笑容都更有感染力。
一番客套之后,烬冰便出了蓝家的院落,向城中那小客栈走去。面蓝母则是急忙地去升火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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