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墨香犹在,见墨迹未干,显然是普云刚刚写完,就说:“我看师父这字,依稀有悲愤之情。”
普云高声诵了一句:“三百年来伤国步,八千里外吊民残。”
此时,屋外风声呼啸,对面房屋的雪被风吹落,或洒落在窗台,或飘零在地上,日影偏西,照进东厢来,天色也比刚才明亮了。
李伯南看天色有变,遂生感慨:“伤国步,吊民残。眼下的局势,和这雪后的晴天,却是大相径庭,没有一点清新景色,更象是乌云堆集,大雪将落的前兆。”
普云轻轻摇了摇头,让他父子落座,自己也坐下来,让茶后说:“即便乌云堆集,再来一场大雪,也不可怕。至于局势,你们大可放心,当初清廷逊位,开了和平“改朝换代”的先例,想来袁世凯也会象清庭一样,不会大打出手,而是在一片讨伐声中选择退位。”
二十多年来,普云先生临事总能站的高,看的远,让李伯南最是信服,遂心中石头落地,轻松的说:“如此最好,人祸大于天灾,我算是怕了。依先生看,若袁世凯退位,结局会有其他变化吗?”
提到结局,普云又想起了诸多往事。自从来到文庙,远离旋涡中心,本该清静恬淡,可这十几年来,总是心有不甘,思潮从未真正平复过。面临当下的时局,他再次念起了戊戌变法之时,光绪的帝党和慈禧的后党相争,最后康梁远遁,六君子喋血,帝党以彻底的失败而匆匆收场。从此大清朝廷犹如一叶孤舟,行驶在茫茫碧海之上,一任风雨飘摇。驾船的和乘船的都毫无方向和目标,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只能得过且过,享受船上的最后时光,再无人为前途谋划,或者说根本无法谋划。及至后来,连“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者”也寥寥无几。大清朝的船,在航行了两百六十八年后,终于没有逃过灭亡的结局,沉没在历史的浩渺烟波之中。继而民国建立,共-和开启,袁世凯做了大总统,虽然各方势力交错,但毫无疑问的是,帝制被人们从心里抛弃了。但一个月前,袁世凯却贸然称帝,于是朝野哗然,反对者遍布四方。蔡锷早已通电全国,起兵讨袁,护国战争在云南四川相继爆发。
想到此处,普云又回到现实的谈话之中,很平静地对李伯南父子说:“依我看来,结局必是恢复过去,一种表面的共-和,其他变化却难有。自戊戌以来,起初大清立-宪只闻其声,不见行动,老佛爷的“拖”字诀,生生把大清拖进了海底,亡国之罪,罪在一人!而今袁世凯称帝,要世代做君主,利益太大,必然引起众人的蜂拥反对。”
李克定知道师父普云的理想,便是君主立-宪,如今形式斗转,袁世凯将成孤家寡人,正可趁势而为。他在天津的时候,听闻恭亲王在那里欲谋大事,正在四处寻求支持,就沉思着说:“国难思良将,所以师父又念起李鸿章来,是否有意于一番做为呢?”
普云摆了一下手,指着墙上的一幅〈能臣图〉说:“时至今日,就算曾公、左公、李公复生,也难有作为。自古“天听自我民听”,权力来自于民众的拥护,并不单单是背后的武力。眼下袁世凯虽然面临墙倒众人推的局势,但不是无可收拾,而恭亲王若想成事,却好比登天,是没有阶梯可以攀援的。当初大清耗尽了所有人的耐性,民心尽丧,再要重拾,几无可能。大清成为历史,谁也休想挽回啦。”
现下风云跌宕,变幻莫测,李伯南心想各路势力争锋,将来谁胜出、谁失败?实难预料,不由疑窦丛生,便郑重的问:“先生以为,自民国建立以来,谁才是胜方?明年谁又会胜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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