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颖听懂了杨集那句“今晚只好鞠躬尽瘁、为民捐jing”的荤话,白了他一眼,娇嗔道:“说着说着就不正经了。”
杨集蓄满了柔和的笑意,却故意一本正经的说道:“娘子这番下了大功,可你又不是我的属下,当众封赏肯定不行的。,而且咱们是两口子,如果额外奖励的话,那又太过见外了,我也只好赏你个孩子了。”
“不听你说啦,油嘴滑舌的。”萧颖羞得满脸通红,可是心中却涌起浓浓的期待之感,对于她来说,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有个心爱的男人、再为这心爱的男人生儿育女,如今心爱的男人有了,如果再为他生个孩子,那她的人生就没有一丝遗憾了。
杨集笑了起来,略过了这个话题,言归正传的说道:“你刚刚说你有几点想法,而战争讹诈草原各部只是其一,接着还有什么?”
“我知道有个地方相当有钱、相当有粮,如果郎君取为国用,凉州的粮食困难不告而破。”萧颖的眼睛闪闪发光,神情与老娘独孤敏一模一样,仿佛是一只狡黠精明的小狐狸。
杨集皱眉的问道:“地方豪强么?”
凉州境内虽然没有什么大世家大门阀,可号称是郡望的地方豪强却是不少,比如说瓜州张、索、汜、阴、宋、令狐六姓,比如说瓜州敦煌高、陈、宇文等六大家族,这些家族的影响力虽然限于本州,可也都是实力雄厚的地方豪强。
这些家族牛羊成群、战马过万、仆从如云,拥有大量牧场和牧人,间接也有了大量军队,他们在瓜州简直就是一方土皇帝。
杨集如果搞了他们,确实可以得到许多钱粮、土地、人口、牲口,以解凉州缺粮之需。但是这些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大族,朝廷一向是恩威并用,因此这些家族哪怕在大隋王朝也是属于上流阶层,享有一定的政治地位,而且在之前的各项政策施行之时,这些人也确实是比较配合,他岂能无缘无故去搞这些比较有民望的家族?
当然了,这些家族在地方的称王称霸无数年,杨集要想抓到他们的罪证,可谓是轻而易举,但问题是凉州现阶段经不起折腾了。如果现在就把旧秩序全部打烂、打倒,他根本没有精力应付来自朝廷、地方豪强、外敌、民生的压力。
“不是地方豪强!”萧颖咬了咬嘴唇,眼帘微微垂下,似乎还有些犹豫。
“那是什么?”杨集感到十分好奇,笑着问道:“凉州除了地方豪强,我实在想不出谁这么有钱,你就别卖关子了。”
“我记得凉州的佛门寺院不少。”萧颖轻轻的说道:“这些佛寺打着佛陀的名义敛财数百年,个个富得流油。对于这些占据大量良田沃土、钱财钜万的寺院、佛徒,便是世家门阀、地方豪强也不敢伸手,因为大家都怕遭到报应。而且世家门阀每年都捐赠大量钱粮、土地,以求心中安宁。至于普通百姓,只要进入寺院,寺院里的和尚就说他和他的家人怎么怎么的不好、怎么怎么的危险,然后话锋一转,说他只要长期供奉某尊佛,就能逆天改命,如果不供奉,就有血光之灾……对于佛徒这种说法,有人深信不疑,然后将全部家当合盘托出;而不信的人,也过了自己心中那道关,于是也乖乖的上交无数钱财。”
“佛门在盛世打着超然于世俗的幌子,拼命捞钱;到了乱世,则是以报应之说来恐吓人,便是地方乱兵都不敢动他们。此之以外,又用转世轮回之骗百姓钱财,有的佛徒因为被佛徒蛊惑,将劳动所得尽数捐献给所谓的佛,自己支落了一个饥寒交迫、家破人亡的下场,可是这个时候,却从来没有一个佛、一名和尚去挽救他们。”
萧颖将目光凝注在丈夫的脸上,语气幽幽的说道:“我们家在大隋王朝算是相当有钱、非常有钱有大户人家了,可是我们和历史悠久的白马寺、大兴善寺、净居寺等等寺庙比起来,顶多能有人家一半。”
“……”杨集听得目瞪口呆,他原以为家中之财已经步入大隋顶尖之列,可是一听萧颖这么说,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而自己这个亲王、女首富之子,竟然还不如一个门派的继承人,真是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力。
但是杨集对于萧颖这番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的话,却是深信不疑。
比如说京城中的大兴善寺,始建于晋武帝泰始二年,大兴城兴建之时,此寺也趁机扩张,足足占了整个靖善坊;而稍微次一点的青龙寺、龙华尼寺、丙明寺、崇圣寺、崇济寺、大云经寺也是各占半坊之地,而且所在位置都是大兴城北部,光是土地的价值就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这些寺庙的排场一个比一个大、装修一个比一个豪华,这些排名靠前的寺庙的正殿极尽奢华之能事,动用金玉珠宝之多、雕刻工艺之精湛,便是连大兴宫三大殿也远远不如。
佛教在汉朝的时候,由于传入时间不长、流传地区有限,所以佛教信徒比较少。后来由于大量佛经被翻译,使佛教传播越来越广。到了南北朝时期,众多寺院和石窟拔地而起,佛教俨然成为天下第一大教,发展了不少位高权重的忠实信徒,其中就有萧颖的祖宗梁皇帝萧衍。
萧衍晚年接连遭受打击,便开始迷信起了佛教,他不但在都城内兴建近千座寺庙,连本人也多次避位为僧,萧梁臣子为了从并不存在的“佛陀”手中赎回皇帝,便向代替“佛陀”在人间活动的“佛使”交纳了大量财富。正所谓上有所好下有所效,萧衍之举也使佛教在南朝极为鼎盛。
北朝皇室贵族比起南朝,堪称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北魏王朝就时常兴建佛寺、雕刻佛窟,并且要求奢华程度必须超过南朝,以此表示自己比南朝更加信佛,希望“佛陀”更加偏向自己。
佛教之所以取得如此辉煌,其主要原因是因为佛教思想迎合了乱世百姓想要消极避世的思维,而且南北两朝的历代皇帝既要盘剥百姓更多财富来供养军需,又怕百姓造反,十分需要工具来让惨遭盘剥的百姓逆来顺受,于是两朝皇帝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善于蛊惑民心、佛徒无数的佛教。
当然了,佛教能迅速壮大也与政策有关,因为僧众不用缴纳赋税,于是被重税高压盘剥的劳苦百姓纷纷避入沙门,而且在大隋王朝,僧人向来逍遥于法外,罪犯们一旦犯了大罪,只要躲进寺庙之内,就不会受到法律制裁,所谓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是如此了。
佛门面对上门的执法官员之时,往往也十分霸道的坚称犯罪只要剃度出家,那就是佛门中人,世俗律法对他们无效。如此一来,便让这个时代的佛门成为地位崇高、超然物外的法外之地。他们手中掌握大量人口和土地却从来不用交税,而且每天都在接受天下信徒的供奉,吞食大量百姓的血汗钱。
因为供佛而变成了穷光蛋的信徒们,也纷纷化作社会动荡的因素,给朝廷的治安带来了巨大压力;佛门的疯狂扩张态势到了北周时期,变成了社会最不稳定因素之一,也终于惹恼本身也是佛教信徒的周武帝宇文邕,并且促使他在建德三年下诏“断佛、道二教,经像悉毁,罢沙门、道士,并令还民。并禁诸淫祀,礼典所不载者,尽除之。”
正因为周武帝宇文邕十分成功的灭佛行动,才使北周国力大增,为北周灭北齐奠定了坚实的人力、兵力、财力基础。而北周灭了北齐以后,又立即在北齐旧毁寺四万座、强迫三百万僧尼还俗,这对急需兵源和财力的北周王朝来讲,其意义之重要不言而喻。
只可惜宇文邕英年早逝、后人平庸无能,从而使他的一切努力、一切成绩,白白便宜了窃国之贼“杨奸”。
大隋王朝的佛门比之南北朝时期,也是不遑多让,光是大兴城就有近千多座寺庙。而据宗正寺统计,大隋各地僧尼加起来,又发展到了四百多万人左右,其比例约有总人口的十四分之一,如果再把民间的信徒算上,那就更多了。佛门长期有这么多人当免费劳力、这么多人供养,能不富吗?
尽管佛门的这些财富是分摊到各个寺院之中,但是白马寺、大兴善寺这种大寺院,堪称是佛界里的大世家大门阀,它们仍然有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财富。
凉州虽然穷困、贫瘠,可是各地的寺院也不少,尤其是敦煌的寺院多得离谱,而凉州百姓之所以变得贫困潦倒,也跟他们把希望寄托于虚无飘渺佛陀、纷纷将劳动成果捐给寺院有极大的关系。而各地的寺院如同寄生虫一般,吞食几百万百姓的血液来壮大自身,过着比朝廷、官府还要优越的生活,却把干尸一般的民众甩给朝廷和官府。
假如杨集按照萧颖的建议,把屠刀捅向佛门这头大肥猪,凉州总管府就能凭空获得一笔横财,几乎不用朝廷援助、不用讹诈草原各部,就能顺利度过难关。
想到这里,杨集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向萧颖说道:“萧家人好像都比较信佛,而娘子却给我出了这样一个主意,难道你不信佛?”
“其实我也信一点点。不过我更相信郎君,只要郎君诸事皆顺,我就很满足了。”萧颖说到这儿,忽然抬起头,紧张地看着杨集道:“如果佛降罪下来,由我承担好了。”
杨集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神情,不免有些好笑,但是同时又泛起了深深的感动。
这年头的人受限于知识,把大自然中的求解之迷通通归咎到神仙鬼怪的头上,每个人都比较相信神仙鬼怪之说,某个人一旦迷信了宗教,就会变得异常执着,要想铲除他的信仰和迷信,其难度不弱于杀了他。而萧颖不但出身于信佛世家,而且她自己也信佛。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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