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缕琴声自指间滑过,余音渐渺,渐而被细雨微风拂散。
苏音拢回思绪,收手整衣。
《长亭》简编古琴版,一曲终了。
这首曲子是苏音参演的某部古装剧的片尾曲,原本便极具古风韵味,与古琴这种乐器十分契合。
其实,苏音更想弹奏这个时空的曲目,毕竟现成的曲子总比她自己瞎编瞎改要容易得多。然而遗憾的是,她没谱。
真?没谱。
收养她的顾婆婆是个盲人,学琴全凭耳听心记,家中莫说琴谱了,连张字纸都找不出来。
而悲摧的是,苏音穿过来的时候,就只有一张白板,没有分毫关于原身的记忆,无论是精神记忆还是肌肉记忆,一概皆无。若不然,她也不会认定自己就是个npc,还去向别人打听原主的身世。
好在,苏音学过琴。
前世为了拍古装剧,她在导演的要求下断断续续上了几个月的古琴课,基本指法都还记得。
不过,就算指法正确,也只是拍戏时不至于被人说外行罢了,离弹奏完整的曲目尚有很大距离,至于以琴言志、以韵抒情,那就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自嘲地摇了摇头,苏音自琴案旁拿起一方细棉布,一面拭着丝弦,一面微微侧首。
门前布帘半卷,现出一个男子的背影。
那男子体形墩实,穿着一身绸衣,手里拿着个大箬笠,背对着苏音,脑袋微仰,似是在打量院角那株老杏树,又仿佛在出神。
一如从前。
苏音平静地转过头,开始擦拭琴案上的浮灰。
估计是又失败了吧。
她心不在焉地想着,既未懊丧,亦不失落。
已经习惯了。
说起来,她今天弹得比往常都好,没有错音、也未漏拍,虽然一直在神游天外,可奇怪的是,她的思绪与《长亭》这首歌所要表达的意境,竟是意外地契合。
能够于无限重复的时光中,寻找到这样细微的变化,即便再不起眼,亦足令人欢喜。
苏音的心情颇为不错,拭净琴身之后,便将布巾放回案旁,随后,蓦地伸手一捞。
一片湿漉漉的花瓣,正正落进她的掌心。
苏音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些。
某种程度而言,在“二月十七日的小方县”这个时间纬度里,她是全知全能的。
低眉凝视着掌中落花,苏音在心中默默地数着数:“一、二、三……”
“曲是好曲,曲韵亦佳,技法上虽差了些,却也无伤大雅。如此,咱们这便去琴筑罢,县学的老爷们这就该来了。”
说话声如期而至,一秒不差。
苏音吹了口气儿,由得掌中花瓣委落于地,习惯性地向门外的男子欠了欠身,如同之前那许多次一样,说道:“那么,我就恕不……”
“远送”二字尚未出口,她忽地一停。
咦?不对。
这位杏花村饭庄的钱二掌柜,以往分明说的都是同一句——
“曲是好曲,可惜韵味上头却差了些。可是精神头不济?要不,待女冠精神好些我再来罢。告辞。”
这回怎么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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