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的船,甲板上早没有了盛归心的影子。
陆惟正在码头等着她,见她出来,这才暗地里松了口气。
章毓卿抬脚上了马车,陆惟跟着坐了进去,凑过来没话找话,“舅兄走了?”
章毓卿还沉浸在对不起盛归心的愧疚之中,满心悲伤,看陆惟多少有些不顺眼,不耐烦的说道:“他没走,反悔了,跟着我下船了!”
“什么?”陆惟惊了,掀开窗帘往后看,生怕看到盛归心骑着马追上来,得意洋洋的跟他说哥哥放心不下妹妹,妹妹也舍不得离开哥哥,兄妹两个以后要相亲相爱一家人。
然而他只看到扬帆远去的船。
章毓卿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
“你又骗我!”陆惟虚惊一场,控诉道。
章毓卿不搭理他。
陆惟犹豫了半天,说道:“你要是实在放心不下舅兄,还是叫人坐快艇把舅兄叫回来吧!”
他是男子汉大丈夫,胸襟要开阔一些,难不成连个舅兄都容不下吗?
“他说他恨不得把你烧了扬灰,你还想让他回来吗?”章毓卿微笑问道。
陆惟大怒,他都格局打开,要热情接纳盛归心,真心把他当大舅兄了,盛归心这厮居然还是亡他之心不死?!
他跟卿卿结婚二十余载,孩子三个,怎么盛归心还是贼心不死呢?无耻!太无耻了!
“舅兄既然真心喜欢大海,就让他去吧!”陆惟一脸深明大义,“咱们又不是供不起一支船队让舅兄玩!”
盛归心走后第三年,在春梅吐蕊,冰消雪融的日子,舰队返航了,副官们进京给章毓卿献上了满满几大箱各类种子,其中就有章毓卿心心念念想要的红薯,马铃薯和玉米。
但盛归心并没有到凉州城来见章毓卿。
舰队在港口做了补给和维修更换之后,盛归心又带着舰队远航了。
比起之前带着任务去探险,这次的远航更像是一次随心所欲的旅行,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章毓卿带来书信。
越来越多的商人跟随着盛归心开始出海,女帝统治下的国家海运昌隆,蒸蒸日上,国力彪炳,无论陆地还是海上,都是当之无愧的霸主。
然而盛归心再也没有见过章毓卿。
那日在港口的送别,成了他和章毓卿的最后一面。
直到很多年之后,众人都白发苍苍,年纪古稀,章毓卿开始考虑将帝位传给陆晓的时候,一个自称是盛归心养子的人来求见章毓卿。
老头五十上下,金发碧眼,自我介绍叫盛遗,还带着一个黑皮肤的老太太,说是盛归心的养女,叫盛爱,两人都说着一口流利的汉话。
“父亲想见见故人。”老头是这么说的。
章毓卿立刻起身,然而头上的一根碧玉钗此时却落到了地上,摔成了两截,看的她心惊肉跳。
陆惟搀住了章毓卿的手。
章毓卿视线从地上的断钗望向了陆惟,眼泪流了出来,“他……”
陆惟也猜到了,“我陪你去。”
章毓卿见到的,是盛归心的墓,就埋在京城盛道亭盛夫人的衣冠冢旁边。
他收养的儿子女儿学着章毓卿的样子在墓旁边立了碑,将他们养父这跌宕起伏的一生刻到了碑文之上。
章毓卿摸着冰冷的石碑,眼泪涌出了眼眶,又被陆惟轻柔的擦拭掉。
“舅兄养子养女说了,舅兄临终时留下了交代,他此生无憾。”陆惟说道。
猎猎的风卷过山岗,将相携的两个老人的宽袍广袖高高吹起,穿过他们彼此紧握的手,吹向广袤无垠的天地。
陆惟回头看了眼墓碑,若是有缘,他们不久后一定会在另外的世界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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