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墨激动的问道:“那不合理之二呢?”
章毓卿指着卷宗的几行字,“嫌犯有些拳脚功夫,早年师从一个走镖的师父,老娘身体不好,只有他一个独子,他跟着走镖师父学了功夫之后却没去走镖,农忙时给人打短工种地,农闲时扛麻包讨生活,为的只是能照顾他的母亲。这样的人,并非刀口上舔血的亡命之徒。”
“那又如何?老实人难道就不会杀人了?”文书说道,“大牢里关着的杀人犯,大半都是你们以为的老实人!”
章毓卿摇头,“人的心脏包裹在肋骨之下,如果是第一次杀人,想要快狠准的避过肋骨,一刀刺破心脏,真的很难。”
文书双手一摊,“那也不是不可能啊!说不定他是个江洋大盗,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呢!”
“确实,这只是不合理之二。”章毓卿点头。
方墨心中的早先升起的希望被一点点的打压了下去,问道:“那有不合理之三吗?”
“有。”章毓卿肯定的说道。
章毓卿说道:“若是嫌犯和死者妻子真有私情,那何不早点合谋,采取更隐蔽的手段杀了这个男的,然后顺理成章的结为夫妻?嫌犯为了奉养老母,连能赚钱的镖师都不干了,做些苦力养家,只为能日日照顾老母亲,怎么会突然用自己的刀去大咧咧的杀人,还把刀留在那里,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杀了人,老母就无人奉养了吗?
退一步说,若是真为了给情人报仇,为何当时不报仇,选在三个月之后?这不符合常理。人死的当天,头七,都是亲人悲伤怒火最鼎盛的时候,随着时间推移,人的复仇心理就越来越淡,更何况只是露水姻缘。”
“当然了,这些只是常理推断,并不是证明他的清白的决定因素。”章毓卿又说道。
方墨眼中重新升起了希冀的光,“还有能证明我师兄清白的决定因素?”
“有!”章毓卿微笑说道,白皙的手指点着卷宗最后几行字。
“这柄刀很长,刀身没入受害人胸腔半尺一寸有余,血液浸透了床铺,流了一地。此处仵作记录的极为详尽,连刀柄上的花纹,镶嵌的金线都写的很清楚,但是没有提到刀身露在外面和刀柄上有刺破心脏时,喷射出来的血迹,也没有提帐子上有喷溅的血迹。”章毓卿说道。
文书愣了一下,凑过去看了一眼,挠头说道:“确实没有,可能是底下人办案疏忽,遗漏了这点。”
章毓卿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笑容透着一股胜券在握,胸有成竹的神采,“不,恰恰相反,我认为当时的真实情况是,刀身露在外面的部分和刀柄上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任何血迹!”
方墨越听越激动,瞪大了眼睛,颤抖着说道:“我师兄家传的宝刀长约一尺二寸,没入死者胸腔半尺,还有半尺多留在外面。如果刺入一个活人的心脏,必定血溅三尺,喷的到处都是,刀身在外的地方和刀柄必不可免的会沾上血迹!”
“如果我们能证明这刀当时露在外面的部分干干净净,那便只能说明一点——”章毓卿抖了抖卷宗,“刀是在死者死后才被人刺进去的!”
方墨激动的几乎话都说不出来了,断断续续的说道:“是,是有人,陷害我,我师兄!”
文书也没想到事情进展到这一步,目瞪口呆了半天,说道:“你们想的倒是挺像回事的!不是我给你们泼冷水,那刀作为证物,早被擦干净血迹呈到官府了!上面现在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你们怎么证明刀身在外的地方和刀柄上没有血迹?”
方墨闻言几乎五雷轰顶,刚刚燃起的希望悉数被浇灭了,瞪大眼睛,不知所措的看着章毓卿。
章毓卿也感到棘手。
若是在她那个世界,拿鲁米诺试剂一喷,就能清晰的看出刀上残存的血迹。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
方墨神色灰败,绝望的坐到了地上。
章毓卿于心不忍,倘若她不知道方墨师兄是被诬陷的,倒也无所谓,现在既然这案子摆明了有问题,涉及到了三条人命,其中一个还是无辜惨死的女子,怎么能视而不见。
方墨师兄为人如何她不知道,但就从他几次出手帮助被丈夫毒打的女子来看,此人不坏。
“您是衙门的人,知道这里头的机关诀窍。”章毓卿看向了文书,“您可知道什么法子,能让他师兄推迟两天行刑?他这案子有疑点,您也看到了!”
文书手抄袖子里,舔了舔嘴唇,半晌说道:“你们何必管这事呢!大人们都判了,卷宗也都送到刑部复核过了,何必惹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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