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落在梁纪深的右手中指。
他佩戴了一枚男戒。
在象征着忠诚,有伴侣的中指。
她在他身边那一年,他从没戴过。
皮相好又有势力的男人,无论做错什么,都有大把的女人心甘情愿原谅他,相信他的谎,上他的床,受他的蛊惑。
何桑早知道,如果和梁纪深分开得不体面,不识趣,难堪的是自己。
他在情场口碑好,又出身金字塔尖,横看竖看,全是她这个戏子占便宜,包括他和宋禾旧情复燃,外界也惊讶他的长情,没人同情她。
但凡表现得委屈或是意难平,只会被认为戏多,胃口大,没吸够他的血。
因此,何桑一开始就没打算闹,她接受这段感情所有的不公平。
明亮的水晶灯下,梁纪深的唇鼻更加英气立体,一张五官浓度极高的深邃建模脸。
他相当低调,仅有程洵和两名保镖随行,梁家的男人似乎并不热衷于交际,梁迟徽是,他亦然。
可越是刻意低调,越是矜贵夺目,男人想巴结,女人想攀谈,出场反而是焦点。
围上去躲不开的,他微微颔首,躲得开索性视而不见,很快消失在人群。
何桑瞟那扇门,标牌是男贵宾休息室。
她悻悻收回视线,在餐区挑拣着水果。
幸好,她清醒。
这样风华耀眼的男人,又岂会在她的世界里长长久久。
八点钟的时候,黎珍到女宾休息室见几个关系不错的太太,三个在外间斗地主,一名短发太太在里间按摩,那男技师确实帅,比话剧院的男演员都帅,眉清目秀的,太太吃他豆腐,他也照单全收。
何桑进来,她立马收敛了,殷勤招呼黎珍,“曾太太,曾总呢?”
“他在国外,赶不回了。”
黎珍拍了拍另一个太太的肩膀,“待会搓麻将吗?玩两轮大的。”
“不了,你手气太好。”
“我少赢点,明天请你们蒸脸。”
何桑在一旁看着,黎珍和自己同岁,大七个月,在中戏那会儿,何桑是班里最小的,黎珍是倒数第二小。
如今,论事业,她混得好;抡婚姻,黎珍是全班女同学的典范,二十出头的年纪,和老公身价十数亿,登上胡润榜,游刃有余在阔太圈左右逢源。
短发太太突然问何桑,“小何,你有男朋友吗?”
她回过神,一愣,没料到这把火烧自己这了,“我不考虑,话剧院太忙了。”
“个人大事耽误不得嘛。”太太拉住她手,“我娘家有个表弟,长相一表人才,家里有钱,未婚,他今天也在呢。”
话音未落,门从外面撞开,“姐,那女的太胖了,至少130斤——”
太太瞪眼,“李坤!”
他顿时没声儿了,好半晌,绕到前面,“是她?”
太太喜滋滋,“你也留意小何了?”
李坤上下打量何桑,难怪梁家的三公子眼高于顶,私下却和她不清不楚的,是带劲。
而且不像那些卖肉的女人,她故意遮得严实,可掩不住一身瓷白细腻的肌肤。
“姐,我陪她去大厅吃点东西,你瞧她瘦的。”
“刚认识就懂得疼人了?”太太撇嘴,“你不要吓着小何,人家比你矜持多了。”
黎珍和她们聊得上头,完全顾不上何桑,她只好走出休息室,与男人拉开一米的距离。
她腰细,臀翘,这款长裙的腰线剪裁也贴合,背部的蝴蝶骨若隐若现凸起,即使端正规矩地走路,也显得摇曳生姿,李坤在后头一扫,迈步追上。
“你谈过几段?”
何桑觉得一个字不讲不礼貌,她没什么表情,反问,“你谈过几段?”
李坤挨着她走,“一段,我初恋,是艺校的系花。”
她后退,趁机拒绝掉,“你不诚实,我们没必要聊了。”
“哎——两段。”周坤拖住她,“真两段。”
何桑再次退后,严肃起来,“你别动手动脚的,咱俩不熟。”
“动动嘴,动动腿,不就熟了?”
她膈应得不行,推开他往人多的地方跑,李坤拽她,“你知不知道戏子是我们有这些男人的玩物?我们捧你,也能摔死你,装什么清高啊!”
梁纪深从休息室出来,正好目睹这拉拉扯扯的一幕。
何桑背对他,看不真切脸,倒是男人手攀着她的胳膊一通乱蹭。
程洵见状,主动汇报,“是曾太太带她来的,胡太太清楚胡大发惦记她,于是撮合她和自己的表弟。”
“曾太太。”梁纪深在攒动的人潮中搜索了一圈,“上次珠宝专柜欺负宋禾的女人?”
程洵偷瞄他,看来,招惹谁,千万别招惹宋小姐。
他一直记着。
“是,叫黎珍。”
“她丈夫是曾明威?”
“建材生意大亨,资产在市里属于一流富豪的末尾。”
梁纪深指腹摩挲着中指的钻戒,“给曾明威一点教训,管好他的女人。”
程洵不太拿得准,他是报复黎珍羞辱宋禾,还是厌恶黎珍带何桑来这种场合,被李坤那浪荡子缠住。
“我明白。”
程洵走后,梁纪深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中端了一杯红酒,他步伐沉稳利落,一步步朝何桑的方向过去。
她整个人僵住,后背汗涔涔的,他越走越近,仿佛停了一下,又仿佛一下没停,随即,交错而过。
熟悉的烟味,清冽的洗衣粉味。
在如此隆重的晚宴,他依然我行我素,没喷香水,没系领带,一半的正式,一半的散漫。
换其他男人,百分百会精心装扮,谁不愿意吸引女人呢?
梁纪深不愿意。
确切是,他不需要花心思,他在哪,女人情不自禁关注哪。
“来多久了。”
他清清朗朗的嗓音在她耳畔只两三寸,甚至还要再近。
何桑拳头握得更紧了,“我...”
“刚到。”
一个中年男人迎上梁纪深,“你来得倒早。”
他脸上笑意偏淡,“从医院过来。”
“医院?谁病了。”
梁纪深顿了一秒,“女朋友。”
何桑喉咙一哽,一种慢性溃烂的折磨,缓缓抽干她的心脏,最终是一片巨大的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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