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隐若现,令人不觉心旷神怡。
花厅正中,只见两名老者正相对而弈,紫檀木棋盘上黑白犬牙交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让人分不清局势究竟谁占据了上风,一旁还站着两名中年男子,其中一人面不改色,而另一人的眉目间则带着几分谄媚。
“唔,和棋了。”
正在对弈的一名老者放下了手中的黑子,脸上却似乎没有半点失落,道:“和轩,看来你这棋艺越发精熟了。”
说话的老者正是广州巡抚黄恩彤,而与他对弈之人则是广州布政使傅绳勋,一旁观棋的二人身份也非同凡响,那面不改色的中年人则是黄恩彤的幕僚徐一清,另外带着几分谄媚者则正是风头正盛的同顺行老板吴爽官——吴健彰。
傅绳勋神情未变,只是拱手道:“抚台大人实在客气,这不赢方为赢啊。”
黄恩彤顿时放声大笑,头上的花白发辫也随着笑容抖动着,道:“和轩啊,你这话就说得偏颇了,老夫倒不是不想赢,只是年纪大了,思维混沌,早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
“抚台大人那里话,实在是让下官汗颜。”
傅绳勋说完这番话,便看了一眼吴健彰,道:“抚台大人这般静气功夫,下官也得好生体会。”
吴健彰被傅绳勋这么一看,原本在嘴边的话顿时便吞下了肚子里,脸上浮现出几分落寞之色。
黄恩彤似乎没有看到二人的小动作,轻声道:“在朝廷的眼里,广东一动不如一静,只要没有惹出夷乱,咱们也算是能安稳着告老还乡,临了也算是落了个太平,何必强出头去争先呢?”
傅绳勋若有所思,缓缓道:“抚台大人昔日也曾说过,‘粤患未已,不在外而在内也’,那边最近态度急转直下,怕是这稀泥快要活不下去了,到时候还指不定出了什么乱子,有些人可以跑,可终归苦的还是百姓。”
黄恩彤摆了摆手,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摆了摆手,道:“听说最近那个汇丰行大出风头,连总督府都派人去登门了。”
傅绳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道:“仗着英夷的势,还跟那边拉拉扯扯,怕是真以为广州无人了?”
黄恩彤微微一笑,看向站在一旁许久的吴健彰,道:“吴健彰,听说你刚刚从上海回来?”
“启禀抚台大人,小人的确刚从上海回来。”
“听说你跟英夷打交道有一手?”
一听到这番话,吴健彰吓得连忙跪下道:“抚台大人,小人.小人也只是为了一口生计而已.”
站在一旁的徐一清笑道:“健彰兄,大人这话可没别的意思,你别误会,眼下朝廷跟不可避免要与夷人打交道,急缺像你这样的夷才,大人也是想给你一个为大清效力的机会。”
吴健彰顿时一喜,将头贴在地面上,道:“抚台大人但有驱驰,小人定当竭尽全力。”
黄恩彤点了点头,道:“你有这个觉悟,说明本官没有看错你,好了,下去吧。”
“是……二位大人,小人告退。”
吴健彰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他挽起下摆,跟着徐一清亦步亦趋地走了出去。
待二人离开后,傅绳勋有些疑惑不解,道:“抚台,要收拾那个汇丰行何须如此麻烦?下官遣一二差役,便可将其上下全部捉拿。”
“和轩,老夫过去也像你这么想,这些商贾见利忘义,一味赚取钱财,却不知为朝廷分忧,着实该死。可自从对英夷一役后,老夫发觉西方竟是那商贾把持一国大政,竟为蝇头小利悍然出兵我大清,以全商贾之利,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黄恩彤轻轻叹息,眼神中透着些许复杂的意味。
在鸦片战争结束后,被打垮了骨头的绝不只有两广总督耆英,还有以黄恩彤为首的一大批官员,像黄恩彤就在投降派中扮演着‘智囊’的角色,还为此写了‘抚夷论’等理论,本质上与耆英并无区别。
正因为如此,黄恩彤在面对具备英国背景的汇丰银行时,多少有些束手束脚,他继续道:“老夫以为,既然西人讲究在商言商,那咱们就不能像过去那样做事,否则只会授人以柄,倘若英夷以此为借口再次掀起动乱,只怕你我在朝廷面前也没办法交代。”
听到这里,傅绳勋有些不甘心地叹了一口气,悲凉道:“没想到小小英逆,竟钳制我等动弹不得,实为奇耻大辱。”
他用力地拍了一下棋盘,只听见‘啪’的一声,上面的黑白棋子便顿时如雨点一般散落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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