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但我想说的是——”
“得啦,我算看透了,越是危难关头,这些官僚越是希望自己能掌控一切,只可惜他的权威对于魔族人来说可是一分不值。”
“没错,请容我——”
“瓦奥莱特怎么样了?我没能挽救他的双腿,这些天每每想起这件事就令我十分痛心。我知道你一直很看重他,毕竟瓦奥莱特是你亲手教出的学生,更不用说你们一起并肩作战了那么多年。”
“很消沉,他的战斗生涯彻底结束了。但我觉得现在我们该讨论的是——”
“是吗?那也难怪,一个如他那般斗志昂然的战士,突然间连正常走路也做不到了,换做是我恐怕也会无比消沉吧——”
“弥塞拉。”
罗德终于不耐烦了,他深吸口气,提高声音说:“你一直在打断我,也一直在讲些你我都知道你并不十分在意的东西,坦白说,我很快就要失去耐心了。”
“抱歉。”
弥塞拉悚然一惊,沉默好一会儿之后说:“你想做什么?”
“我只希望你能允许我讲话而不要再强行打断。”
罗德注意到了她语气里的颤意,于是安抚似的说:“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想做、不会做、更不可能做。”
“吾主在上。”
弥塞拉用手撑住额头、苦笑着摇了摇头,“好了,你说吧。抱歉,罗德,这次是真心抱歉——我刚才——唉——我也不知道——”
“你太着急了。”
罗德平静地说:“我们相识多久了?你还记得吗?”
“足够久了,那时你甚至连猎魔人预备役都不是,而我只是一名刚从神学院毕业的小姑娘。”
弥塞拉悲悯地看着他,“人是会变的,财富、权力、感情,这些都足够改变一个人,那么改变你的又是什么呢?你不贪财,罗德,也不爱恋美色,年轻时你只热衷于伸张正义,如今那副热忱还在吗?你还能摸到自己那颗炽热的心吗?”
“不是我。”
面对大主教的凝视,罗德的眼神没有半点闪躲,“我知道那名安图坎人说出那番话时你的反应代表着什么,感谢你没有当场说出心中所想,但我并非他口中那个人。”
“不是你?”
“不是。”
“你要我如何相信?”
“我所认识的弥塞拉一定会相信。”
“你所认识的弥塞拉一定会在得知你有过帮助魔族的举动后、立刻批准你的辞职申请,而不是像我之前那样对你苦苦挽留!”
泪水从弥塞拉眼角滑落,那代表着痛惜、恐惧、和悔恨,“我留下了你,是的,为此我还同意雷恩那个罪人之子进入猎魔人的训练营,可你就这样回报我的信任,你把我当成傻瓜,是吗?‘瞧瞧,现在我可以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给魔族提供更有力的帮助了’,是这样吗?”
“你可以对我使用真视之眼,你不会从我嘴里听到任何悖逆吾主、悖逆人类的回答。”
罗德无奈地说。
“就像你对伊薇娜夫人做过的那样?”
弥塞拉轻轻擦去泪水,“你坚持认为她是有问题的,你认为她是某个神秘的女性邪恶者,对吗?你从她嘴里问出什么了吗?”
“这——”
罗德一时语塞。
“假如,我是说假如她真如你所言有着邪恶的来历、黑暗的背景,那么她无疑抗住了真视之眼的威迫,这很不简单,不过如果她可以做到,那你也可以。”
弥塞拉语气里不自觉带上了一丝痛恨,“事实上,除了你以外,我不觉得有任何人能够抵抗真视之眼的威力,我的老友,我的罗德大人。”
“好吧,弥塞拉,我的老友。”
罗德深深叹了口气,“现在轮到我问出你刚才那个问题了:你想做什么?”
“我会向教宗陛下请罪,当然,需要接受审判的不止是你,还有曾包庇过你的我。”
弥塞拉生无可恋地说:“我已决心辞去大主教的职位,不论未来有何等惩罚我都会坦然接受,我希望你也马上做好这样的觉悟。刚才我说康格里夫过于迷恋权力,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还好,如今我已经彻底醒悟了,不要再狡辩了,罗德,和我一起接受这一切吧。”
“正如我刚才所说,你太着急了!”
罗德烦躁地说:“只是一个安图坎人的供词罢了,你不能把它当成真相来对待——”
“那是他被真视之眼强迫着说出的供词!那就是真相!难道你认为他也有能力抵抗真视之眼这种强大的圣术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太着急了,弥塞拉,真的太着急了!如果你能多给我一些时间——”
“猎魔人在死去!圣能者在死去!民众们也在死去!兴许就在你狡辩的这会儿功夫,不知道哪个城邦里又发生了可怕的黑暗侵袭事件!而你竟还恬不知耻地要求我给你时间——吾主在上,拿出你的气概来,罗德!你是我认识的最强大的男人,纵然投身邪恶,你也不该像被警卫揪住的扒手那样摇尾乞怜!”
“抱歉,我来晚了,弥塞拉大主教。”
一个低沉男声突然在办公室里响起,暂时打断了两人的争执。紧接着、首都七法塔之主布隆菲尔德从虚空中走了出来,他挥挥手,身后那道碎裂的空间缝隙便消弭无形。
“你似乎并不觉得惊讶。”
布隆菲尔德看向罗德。
“惊讶?我不是康格里夫,我不会相信那封匆忙写好的信是邀请你明天来参加什么会议。”
罗德不耐烦地说。
“我也不相信神之怒会是背叛者。”
布隆菲尔德又看向弥塞拉,“当然,我更不相信大主教有什么理由诬陷她最信任、也最强大的首席猎魔人。您已经尽可能用最简洁的文字把事情阐述到足够让我看懂了,大主教,但我仍需再确认一遍——那是真的吗?罗德大人真的背叛了整个国家、甚至整个人类社会?”
“不错,制造婚礼爆炸案的安图坎人证实了这一点。”
“直接的?”
“不,不够直接,但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所说的那名叛徒就是罗德无疑。现在罗德显然是不会承认的,所以我们仍要对他进行审判,以及拷问——如果有必要的话。”
“那是你们的事了。”
布隆菲尔德轻轻弹了弹法袍,与他手指接触的布料随即闪过一道蓝光,即使不做介绍,旁人也能看出那是一件极品法师长袍,这对于增进控法者的实力很有帮助。“作为熟识你的人,我不希望与你作战,罗德大人,我的理智更不建议我与你产生任何暴力冲突,但眼下国家动荡愈发严重,没人能独善其身。不瞒您说,南方康特郡的法师塔已经被毁了,它的主人老奥比被几名暴徒从塔顶扔了下去,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有白袍被害了。所以,让我们把话说开了吧,罗德大人——”
“他不再是什么‘大人’了,请不要继续这样称呼他。”
弥塞拉断然说:“我现在正式宣布解除罗德·帕尔默一切职务,至于之后他的身份是逃犯还是待审的罪犯,就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你太着急了,弥塞拉。”
罗德苦涩地说。
“好吧,罗德,看来大主教决心已定。”
布隆菲尔德叹了口气说:“来此之前我已经做了些许安排,一方面为了确保我能活着回到法师塔、另一方面是为了确保你无法活着离开首都——然而现在我对这两者都没什么信心了,是的,要与你这样强大的圣能者战士为敌,我相信没人敢保证什么。那么,在你看来,我们之间是否有不流血而解决这件事的可能呢?”
“确实没那个必要,好人的血已经流得够多了。”
罗德失魂落魄地说,整个人像是苍老了十倍,以往炽热又凌厉的目光此刻仅剩落寞。
“时间会证明一切,”
被带走前,他绝望地看了弥塞拉最后一眼,“时间也会摧毁一切。要小心,真正的黑暗或许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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