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一般在辰时,晚餐一般在申时,但对于贵族而言,已经“实行”了一日三餐,多了顿午餐,晚餐就会推迟到黄昏戌时了,不过贵族正式设宴,一般只设晚宴,且是在申时进行,当主菜呈上时,一般也要讲究“食不言”的规矩,只在放下食箸举盏示意时才说一些必不可少的场面话。
如此沉闷的行宴当然不会延续太长时间,等主菜撤下,主宾们一般会先游园消食,一阵后婢侍们又会备好酒饮、佐菜,那会儿就能随心所欲的吃吃喝喝了,别说聊天,兴之所致唱歌跳舞也没人怪你失礼。
陆妍盼着盼着,终于盼到了谢六娘举盏敬女娘们最后一盏宴酒,这盏酒后,就能游园了,陆妍赶紧挽了瀛姝的胳膊:“阿姝快说,你施了什么妆粉,一细看你的睫毛竟然泛着金色?”
“这配方很复杂了,一句两句话也跟你说不清,等回去我让人把手写的方子捎给你就是。”瀛姝就知道陆妍的关注重心必然就是妆容衣着,可她的大舅母却是个严肃的人,不肯放纵女儿们在妆容打扮上过于用心,总把“不可以貌取人以色事人”的教条挂嘴上,陆妍在家中不敢缠着亲长求教梳妆打扮的事,也只好悄悄和她沟通交流。
“你便是写给我,我多半也学不会,我的傅母俨然阿娘的耳报神,我甚至都不敢支使婢女们调弄这些脂儿粉儿的,自己却手笨,唉,阿姝,姑母怎么舍得送你入宫的?搁我是怎么也不会退步的!”
“好啊阿妍,你占我便宜是吧!”瀛姝气得想掐陆妍的脸:“你比我大几天啊,居然要认我当女儿!”
连陆婉都被妹妹给气笑了:“亏得阿娘没听见,否则定要罚你禁言禁足面壁思过,都多大的人了,说话还不经脑子。”
“阿姝,三姐她跟你就是假要好,听说你要入宫应选,只和阿娘一口一声的说什么‘正该如此’,也不想想,你入宫后我们就再难相见了。”
陆婉这下是真气了,眉毛蹙起来:“我当然也舍不得阿姝,但这不是没办法的事么?阿娘和我说那话,也是出于大势考虑……”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就别争了。”瀛姝一手挽一个表姐,当起说客来:“婉姐姐也是为我着想的,妍姐姐也是真不舍得我,妍姐姐贯不理会外务族事,思虑是不如婉姐姐周全,婉姐姐也别眼红她,舅母可是更偏心你呢,我也知道你们两个其实是很要好的,平时从不争执,就当我面前故意做给我看的,怕我眼红你们之间的心有灵犀。”
这话把两个表姐都逗笑了,陆婉确是比陆妍老成得多,她叹一口气,正要说话,忽然就听见花溪那头,儿郎“群体”居然闹将起来,也没看仔细,不知怎么的,裴瑜居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王荣、王籍哥两个飞快闪到一边,惊恐的看着“人群”中,具体不知道是哪一个儿郎。
瀛姝又看见一个背影,玄衣碧带,挺拔轩昂,这个背影挡住了“半幕”好戏,瀛姝不由瞪着他,多熟悉的愤慨之情啊,重生了竟也难改变,而重生前,莫名所生的那些玄妙的好感和情愫,更像是她的错觉了。
“我们要过去看看么?”陆妍问。
“别不是王家大兄和裴九郎起了冲突吧?”陆婉也没看清争闹的始末,但她紧跟着又摇了摇头:“阿姝的大兄不会这么冲动,那多半就是阿姝的四兄了,怕是早就憋着了一口气,想要教训裴九郎。”
陆妍点点头,显然,她也觉得这是王茂能干出来的事。
但王茂却拉着一人,往浮桥这头走来。
“是鬼宿君!!!”陆妍惊呼一声,眼神闪闪发亮:“这位殿下更是想替阿姝出气的了,就不知道找了个什么借口,竟然在曲水会上动手,这下子怕是连陛下都会为难该怎么跟大中正交代了。”
“鬼宿君既未及冠,又未授职,儿郎间的小摩擦而已,谢公又怎会不依不饶?”陆婉对妹妹的“头脑简单”很是无奈,可她毕竟也很担心的,跟瀛姝说:“谢六娘已经迎了向前,阿姝也不能袖手旁观,还是去听听这场争端究竟因何而起吧,只怕是……我刚才看你三兄和五兄的神态,这事和他们也脱不开干系。”
“婉姐姐提醒的是。”瀛姝虽不觉得有压力,但她还是向陆婉道了谢表示领情。
这世上的情谊,其实并不全因血缘相关所生,比如她四姐青娥,跟姚家的几个女娘见面连话都不说,表姐妹间,处得实在不怎样,原因无非是四姐自恃为琅沂王家的女儿,异常看不上外家的门楣。
瀛姝也知道陆家的女娘们大多也都有几分骄傲,择人相处,以投契为重,互相欣赏是基本条件,瀛姝虽然不曾主动“献媚”,可和陆婉、陆妍相处下来,起初时也很注意分寸和边界,哪怕是后来熟识了,分寸感也始终没有抛弃。
正因为她们之间的情谊本就深厚,两个表姐今天才心甘情愿的来替她“保驾护航”。
瀛姝与两个表姐迎过去的时候,王节也正和四皇子司空月狐踱上了浮桥,浮桥那头,裴瑜已经面红耳赤的站起来了,二皇子转身跟谢家几个儿郎说话,分明很嫌弃裴瑜,连个正眼都不想再瞅他。
而王荣、王籍兄弟两个,已经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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