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丢弃大量军械物资,做落荒而逃的模样,甚至把大营丢给瓦剌都行。”
“牧民贪财,他们打仗本就是为了更好的缴获嘛,必然四散抢掠,军无战心。”
“我军再掉头搦战,反复数次,消耗其士气。”
“瓦剌人必然深信不疑。”
“别忘了,还有给他们充当眼睛的商贾呢,只要商贾报给他们错误的信息,他们就会孤军深入。”
“至于会有多少进入庞家峡,末将不敢说。”
“就算不进入庞家峡,前面埋伏成功后,瓦剌后军必然大乱,再加上沿途抢掠,军心已乱,我军再四散冲杀,瓦剌大败便在眼前!”
蒋琬笑着说。
“定西侯果然有名将之资!”赵辅夸赞蒋琬,他谁也不得罪。
“不敢当。”蒋琬脸色一红。
倒是杨信大大咧咧道:“那便沿途多设疑兵,反正我军败退,瓦剌人也不会多想,疑兵设得足够多,就能多多杀伤瓦剌人的有生力量。”
于谦颔首:“如今大明将星云集在此,由诸多名将名臣率一军,肯定没有问题。”
这还真不是夸张,京中勋臣全都在这呢。
有的指挥几万人不行,指挥数百人肯定绰绰有余。
“大帅,末将有一言。”
张軏行礼后开口:“这些商贾可信吗?倘若我军丢下宣府,他们会不会立刻向瓦剌报信?”
于谦皱眉:“你有什么看法?”
“用完便杀!绝不能将风声走漏出去!”张軏更狠。
“杀?若杀了,等瓦剌入驻宣府,岂不知道了?他们白白得了宣府,咱们可就损失了。”
于谦也在思考,商贾该杀该留。
“今天夜深了,大家回去思考,明早再议,拿出一个章程来,咱们要尽快布下陷阱!速战速决!”
于谦扫视所有人:“本帅两战两败,这口气本帅咽不下去!你们呢?想不想背负着战败之名回京?”
“末将等不想!”所有人行礼。
“尔等,尔等父祖的颜面,都在这一仗上!若赢了,尔等光宗耀祖,昂首挺胸回京受赏!”
“败了,本帅一世英名葬送,尔等也永远再无出头之日!”
“所以,这一仗,必胜!”
于谦苦苦等待的,就是一雪前耻的机会。
八年前,他能在北京保卫战中,挽狂澜于既倒。
八年后,他历经两败之后,照样能一雪前耻,打崩瓦剌!
挥退众将。
于谦坐在篝火之前,陷入沉思。
杨信留在身边侍奉,他一直视于谦为偶像,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偶像,是在他战败的情况下。
当时他羞愤欲死,幸好,于谦非但没轻视他,还带在身边,有收为衣钵传人的架势。
“大帅,今天在酒楼里,您真就不怕吗?”杨信犹豫很久,才问出来。
他以为,天下名将,当如大帅一般,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于谦歪过头,看了他一眼:“怕,本帅也是人,如何不怕?”
“啊?”杨信大吃一惊,堂堂于谦也会害怕?
“人人都会害怕,但本帅料定,张志怀不会乱动,他只有上千家丁,若他有上万大军,本帅也不敢深入虎穴啊!”
杨信先是惊讶,后来琢磨其深意。
于谦镇定自若,源自他的谋略,他早把商贾看透了,利益至上,鼠目寸光。
所以才敢单刀赴会。
于谦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学吧,日后为大明效力,陛下是有大志向的人,必然横扫漠北,犁庭扫学,本帅看好你。”
“末将不敢受大帅夸奖。”
杨信不解:“您正值壮年,挂帅出征的人选,应该是您呀。”
于谦目光深邃,幽幽一叹。
没有回答。
陛下,防他如虎,岂可再放他出京?
“去想想吧,当务之急是打赢这一仗,把面子赢回来!也不枉埋骨的英灵,咱们要为他们争一口气回来!”
于谦拍拍他的肩膀,他很看好杨信,认为杨信有名将之资。
他以为自己再无出京带兵之日,所以想把一身所学,传给杨信,让他做个衣钵传人。
“唉!”夜色之中,于谦长长叹息。
……
勤政殿。
朱祁钰于谦上奏。
“这个于谦,远在宣镇,也在干涉京中诸事!”朱祁钰对于谦胡乱插手十分不满。
奏疏上,于谦劝说他,不要行杀鸡取卵等暴戾之法,此法后患无穷。
宣镇商贾彻底投靠瓦剌,便是后遗症。
“朕难道不知道吗?”
朱祁钰面色不愉:“但朕手里没钱,如何养兵?如何扩大皇权?后患,和傀儡相比,朕宁愿选择后患无穷,朕也决不当傀儡!”
若无杀鸡取卵,内帑哪来的六百万银子?
“回皇爷,宛平知县张芳到了!”冯孝声音传来。
“宣进来!”
朱祁钰声音一沉。
张芳风尘仆仆,马不停蹄入宫,进了勤政殿,赶紧跪在地上行礼。
“呵呵,这是哪来的要饭花子呀?”
朱祁钰看见张芳的扮相,就乐了。
张芳穿着官袍,洗到发白,还有很多破洞,包括官帽,都已经打铁了,身上还有泥污,都不曾清理。
但他本人却白胖白胖的。
“陛下,宛平穷啊!”张芳一阵哭诉,说宛平民生多艰,诉了很多苦楚。
“原来是一位忧国忧民的好官啊!”朱祁钰阴阳怪气的。
“微臣不敢说是好官,但对得起这身官袍!”张芳不卑不亢。
朱祁钰颔首:“确实对得起,这衣服洗多少次了?怎么不换一件?上书跟朕说,朕让织造馆再给你发一件。”
“微臣不敢麻烦陛下……”
“够了!”
朱祁钰陡然大怒:“装什么装啊!你是什么货色,朕不知道吗?”
张芳不断叫屈。
“宛平粮长徐广,和你什么关系?”
“这……”张芳不敢回答了。
啪!
朱祁钰拿着砚台,狠狠砸在他的脑袋上。
张芳吃痛之下,下意识躲避?
“朕打你,你还敢躲?”
朱祁钰声音森寒:“谷有之,拿着砸!”
谷有之也是轿夫,慌忙进来,拿起烟台,狠狠砸张芳的脑袋。
鲜血,从张芳脑袋上流了出来,他脑袋懵懵的,依稀听到皇帝的话:“回答朕!你和徐广什么关系?”
“圣君在朝,岂可对贤臣动刑?”张芳辩解,自比贤臣。
快把朱祁钰恶心坏了。
锦衣卫送来的情报,一沓纸,说是罄竹难书,都不为过。
“别砸脑袋了,再砸就真傻了,砸腿!”
朱祁钰指了指他的腿:“别用朕的砚台砸,砸坏了还得买!”
谷有之拿来木杖,狠狠砸张芳的腿。
几下,腿就断了。
张芳惨叫个不停。
“好,你装傻不想回答,朕来帮你回答!”
“徐广是你的舅舅!”
“你不过举人出身,如何当得了知县?是你舅舅徐广,走了顺天府尹焦璐的门路,才当的宛平知县!”
“跟朕面前装清官!”
“你起码得瘦一点吧?当朕是瞎子?还是锦衣卫是瞎子!”
“你的老底儿,朕知道的一清二楚!连你家里有几房妾室,你外面有多少个相好的,朕都知道!”
“打,两条腿都打断了!”
朱祁钰很生气。
不是生气他贪污,而是张芳不听话。
他刚刚拿回皇权,第一道圣旨,就是废除打春陋习,偏偏张芳往枪口上撞!
“陛下饶命啊!陛下!”
嘭!
谷有之是真打啊,不止是打断腿为止,而是不断往伤口上打,反复捶打,整条腿打得血淋淋的。
“为何顶风作案?视圣旨如无物?谁指使你的?”朱祁钰怀疑,朝野之中,有人跟他作对。
张芳却满脸懵,他单纯的想多贪一点。
“打得轻了!”
这还轻啊?
张芳看了眼自己的腿,右腿完全打废了,连点知觉都没有了。
“陛下,微臣检举,微臣检举!”张芳灵光一现,为了保命,他豁出去了。
果然,朱祁钰让谷有之停下。
“微、微臣知道山东大涝的原因!”
霍!
朱祁钰猛地站起来:“你说什么?”
“微臣是山东人,知道原因!”张芳想跪下,但那条腿彻底废了,人也晕晕乎乎的,只能躺着。
心中悲戚,就为了几十两银子,赔上了性命。
“说!”朱祁钰来了兴趣。
“求陛下饶微臣一命,允微臣入主中枢!”
张芳这是想当官想疯了吧?
都这样了,还想升官呢?
朱祁钰动动手指,谷有之一杖打下来,张芳痛得一跳。
方才谷有之没用力,这一杖打在腰上,差点打断了脊柱。
“微臣不要了,微臣什么都不要了,就求陛下活命……啊!”张芳又惨叫一声。
“说!朕不想听废话!”
张芳却告诉他。
山东大灾,是朝中、山东本地都愿意见到的。
朱祁钰皱眉,山东这个地方,在大明绝对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地方。
而且,从洪武朝起,山东作乱便此起彼伏,最厉害的是唐赛儿暴动,搞得太宗焦头烂额。
一直到现在,山东也不安稳。
而且,山东还有一个太上皇坐着,孔家。
张芳的意思是,山东大涝,流民四地,反而对孔家为头的士绅,好处巨大;对造反的头领好处也不小。
甚至,山东大涝的源头,还出在陈循身上。
陈循想用天灾,保全自身。
“既然是检举,直接说名字!”朱祁钰现在也不知道山东的具体情况,王越到了山东,竟如石沉大海一般。
他也不敢派锦衣卫、东厂去,早就猜到孔家有问题,所以才折磨李贤。
“崔恭……”
“拖出去杀了!”朱祁钰脸色发冷,崔恭都被杀了,还哪来的崔恭?
这个崔恭,也不是陈循的人,而是太上皇的人!
张芳完全在胡说八道。
“陛下,就是崔恭啊!微臣的家族就在山东,山东大涝,就是崔恭做的!”张芳嘶吼。
地毯上留下一道血迹。
若真是崔恭,背后就是朱祁镇喽?
奈何崔恭已经死了,那天在宫城里,故意放崔恭跑,平定商贾之后,崔恭被抓后,就被斩首了。
“许感呢?让许感去南宫,问问太上皇,山东大涝,和他有什么关系!”
朱祁钰目光闪烁。
不管真假,倒是可以此为借口,针对太上皇。
“传旨,让刘吉代理宛平知县,原宛平知县张芳悖逆,诛族,宛平粮长徐广族诛!”
冯孝却迟迟不动。
“怎么?”朱祁钰眼神一阴。
“皇爷,宛平知县可死,但粮长不能族诛啊!”冯孝小心翼翼道。
朱祁钰皱眉,皇权不下乡,乡下真正做主的是地主,而地主的头目,就是粮长。
这粮长,还真杀不得呢。
杀了这粮长,恐怕秋赋就收不上来了。
“罢了,杀了张芳便算了!”
朱祁钰忍下来:“等宣府清理干净,朕要亲设官员,皇权要到最基层才行。”
粮长先不能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等战争消停了的。
“冯孝,你说这京畿该如何清洗一遍呢?”朱祁钰想不通。
大明百姓都是农户,农户掌握在乡绅地主手里,所以这乡绅地主,要动就要快刀斩乱麻,否则最好不要动。
冯孝哪里敢干政呀!
跪伏着,一言不发。
“若是再来一场北京保卫战就好了,沿途都能清洗一遍。”朱祁钰挠头发,如何让皇权下乡呢?
冯孝咋舌,皇爷的心是真狠啊。
“皇爷,宫外递进牌子进来,说瓦剌使者抵达京师,鸿胪寺请问如何安置?”傅纲弓着腰进来禀告。
“瓦剌使者?先让萧维祯应付着,探明目的,再来禀报于朕!”
朱祁钰有些糟心,宣镇打败了,他说话都不硬气!
瓦剌派使者来干什么?
……
瓦剌使者楚鲁金一身毛毡,又矮又壮,看似是个莽汉,其实是枢密使。
带着上百人,骑马而来。
进入京师后,看见大明本该繁华,实则荒凉的京师,楚鲁金哈哈大笑:“阿碧雅思,看到没有,明人被咱们打怕了!”
“连京师都一片凄凉,本枢密使真同情明人皇帝,他的哥哥被我们俘虏,弟弟在京师里瑟瑟发抖!”
“八年过去了,还畏惧我们如虎,哈哈哈!”
阿碧雅思一身儒衫,举止儒雅,倒像是富家公子,在这支由野蛮人组建的使者团里,好似他才是使团的灵魂人物。
“楚鲁金,不要小视明人。”阿碧雅思语气淡淡,说的居然是汉话!
楚鲁金听不懂,阿碧雅思又重复了一遍,楚鲁金哈哈怪笑:“明人都是软骨头!”
一行人下榻会同馆。
萧维祯带着鸿胪寺官员一路陪同,宴飨司准备饭菜,因为瓦剌使者入京时间太晚,是以很多礼节需要明日早朝上进行。
萧维祯想重获皇帝欢心,他想从瓦剌使团中旁敲侧击些消息,献媚皇帝。
“萧大人,大明便这般惧怕我瓦剌?”楚鲁金直言不讳地问。
通译翻译过来,萧维祯脸色一变,凝重道:“使者大人,大明绝不惧怕任何对手!反而贵国,擅自破坏盟约,惹得我大明皇帝不快,欲征召百万带甲之士,讨伐漠北……”
萧维祯硬气的话没说完。
楚鲁金哈哈大笑:“瓦剌已经迫不及待了!明人如待宰的羔羊一般,在我瓦剌人的铁蹄下瑟瑟发抖!”
萧维祯大怒,刚要反驳。
阿碧雅思赶紧代替楚鲁金道歉,说些软话。
萧维祯对这个会说汉话的瓦剌人感官极佳。
甚至,阿碧雅思能和谈论些经义,惹得萧维祯大惊,难道瓦剌人也读圣贤书吗?
见萧维祯前倨后恭的模样。
楚鲁金跟其他扈从怪笑,说些难听的话。
饭后,萧维祯等人告辞。
刚出了会同馆,萧维祯脸色一沉:“这瓦剌人来者不善,必是来探听虚实的!”
“大人何以见得?”
“楚鲁金和阿碧雅思一唱一和,当本官听不出来?”
萧维祯冷笑:“如今瓦剌在宣镇占据主动,遣使入京,恐怕是逼大明签订城下之盟!而且,这使团入京蹊跷,本官揣测,应该是想从大明得到些什么!”
“茶、铁?”
“未必这些,也许还有火器!”
萧维祯冷笑:“本官速速入宫,将所探所知告与陛下!”
此时,会同馆里。
楚鲁金收敛了莽撞的笑容:“何时动手?”
“要快,趁着明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动手。”阿碧雅思打开一张地图,赫然是京师详图。
这份地图,宫中有收藏。
而在地图上,画着几个圆圈,标注之地,竟然都是番寺!
楚鲁金等使团,目标根本不是什么火器,而是让大明和乌斯贜关系混乱!
阿碧雅思忽然道:“从那明官口中,听得出来,当今景泰皇帝,似乎并不平凡……”
“屁呀!当初他像个小寄崽子一样,缩在京城里不敢出来,八年过去了,宣镇又败了,他不过碌碌无为之君罢了!”
楚鲁金忽然正色道:“当年祖父尚在时,便说过景泰帝得位不正,必遭反噬,如今看来,祖父一语成谶!”
“噤声!”
阿碧雅思捂住楚鲁金的嘴巴:“不许胡说!你的身份最是保密,任何人都不能知道!别忘了,我在扮演你,你却是我!知道了吗?”
楚鲁金大笑:“别那么紧张嘛,这些都是我的安答,信得过的安答!不会出卖我的!”
“小心为上,如今毕竟在大明京师。”阿碧雅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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