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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56章 Case第10章 目标:zero(完)(第2页/共2页)

一天比一天沉默下去。交流的时间越来越少,因为可说的话本就不多:男人像一个秘密的集合体,孤高、冰冷而漠然寡言,侧坐的身姿,像黎明时分雪山的一道剪影,孤寂而高不可攀。

降谷零疑心自己永远也无法揭开这个秘密,因为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了。

那是几天后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降谷零躺在病床上时,忽然听到了耳畔渺远的歌声。

起初的他以为这是隔壁病房飘来的歌剧,随后才意识到,这是独属他一人的幻听。

无数声线与声部,高高低低的合唱声像教堂里错落摆放的烛枝。声音像来自巍峨耸立的雪山,又像自流云自由漂拂、一望无际的草场,他在恢弘而空灵的音乐中出了神:有时候,降谷零觉得自己值得一个交响乐般盛大而壮美的退场,有时又希望一闭眼了此残生。

他真的闭上了眼。

一片平滑的黑暗里,熟悉的白洞再一次浮现出来,灵魂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得飘飞而起,似乎正要脱离身体而去。

无数变化的画面闪回而过,那是被抛在身后的记忆。

在人世行走一遭,最后能带走的只有这个,灵魂飘飘然升腾而起时,无数记忆的碎片便就此松落,好像沐浴过一场轮回,洗净为一个洁白的,崭新的灵魂。

在那闪烁的碎片里,一枚角落里非常不起眼的一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黑衣组织覆灭前的一个夜晚,降谷零曾经拨通过一则电话。

那是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一次注定失败的沟通:对降谷零而言,自己的行动只为应付上司,因为早已抱有预期,交谈的内容便无足轻重。

琴酒拒绝以后,他没有多少遗憾,并很快地遗忘了这件事。

琴酒曾经是他的敌人。可在降谷零的后半生里,与之相搏的、无形的敌人更多,以至于他完全淡忘了那个夜晚。

“你在警校的同期……”

“你说什么?”降谷零瞬间警惕起来。

琴酒语焉不详的提问,让他好像又回到了卧底的时候,重新感受到那种刀锋逼至骨髓般、有如实质的威胁。

……

降谷零轻声说:“g。”

他的眼皮已完全闭上,因此也没有看到,唐沢裕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在散落的记忆里,回到那个三十六年前的夜晚。夜色如水般深黑,眺望夜空时,降谷零曾以为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殊不知有形的组织可以溃败,而无形的阴影永垂不朽;之后的朝阳从未升起,只有他徒劳无力地做着无用功,在公安的位置上转圜了三十多年。

他以微弱的气音喃喃:“他所提到的……同期,”

“是不是你?”

刹那间唐沢裕难以自扼地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降谷零身边,可那句话并没有继续下去。唐沢裕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抬眼去看一旁心率仪的面板,那上面只剩一条直线。

——男人的回答是什么,降谷零没有听见。

最后的那一刻,灵魂终于脱离了沉重的躯壳,笼罩在记忆上迷雾彻底散去。空洞的轮廓碎裂,剥离的画面纷纷而归,翩舞的蝴蝶般组成一个人影,他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原来你是……”

原来你叫唐沢裕。

并不止这短短一句,他还有更多未出口的话。

降谷零完整地回想起了那段记忆,夕阳照射下的球场,和那堂震惊了一行人的逮捕术课。

唐沢裕曾是警校的一员,却始终游离于人群之外,他的气场自成一体,降谷零曾对他产生过好奇,但那也只是好奇而已。

一闪而逝的心情,并不足以让他主动发出邀请。

友谊并没有开始的契机,便只是平淡地擦肩而过。临终前的他想起一切,真正搁浅在死亡边缘时,降谷零才终于了悟了自己的遗愿:

如果可以的话。

……我希望能认识你。

最后的一个人走了。

世界回归了一种空落落的寂静,唐沢裕平静地倚在窗边,看着一大群白大褂手忙脚乱,集群的乌鸦般扑进来,使劲将病床推进抢救室。

只是他们的努力注定徒劳,因为降谷零已经死了。

至此,主角团最后一员,彻底迎来生命的终末。

当金发的公安还有呼吸时,看着病床上气息虚弱的人,唐沢裕的心底会生出无法自遏的恶意。

凭什么你能看见我那么久、凭什么你能天南海北地随意闲聊?

他知道这是一种迁怒,真正的目标,应该是置身其中的、冷酷无常的世界,是玩笑般嘲弄的巨大命运。他不该把负面的情绪倾斜给一无所知的降谷零,尽管有时他情不自禁。

理性归笼时,唐沢裕会竭力地遗忘掉这个念头。可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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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56章 case第10章 目标:zero(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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产生的恶意就像毒液,时不时探出头腐蚀理智。

只有翻动书页,他的心情才会短暂地平静几秒。

——“这是凶手!”

——“知道了。”

上面只有一个人的字迹,这是唐沢裕拿铅笔自己补的。他的存在已经被世界完全抹除,这样以书页为载体的对话自然也不会有,即使唐沢裕知道,这件事曾经真切地发生过。

最初的十几年,他的心态逐渐从愤怒转成麻木。熊熊燃烧的烈焰被大雨浇熄,留下无可奈何的青烟徐徐飘散。

目睹主角团相继死亡,他的心里并没有任何波动,唐沢裕以为自己能一直面无表情地走下去,可距离完结的时候越近,思念就越是难以自遏;荒芜的心田探出了一棵新草,转瞬间思念漫山遍野。

掠过后颈的手、沉稳中压抑着急迫的吐息;

提琴般低沉的笑,和永远注视着自己的绿眼睛。

思念一个人是温馨。

怀念一个已死的人是凌迟。

最后,这种情绪几乎令唐沢裕无法控制地暴躁起来。他筑起牢固的堤坝,努力将思念拦隔在外,却终于抵挡不住汹涌的冲击,洪水弥漫成汪洋大海。

降谷零只是恰好撞在了那个宣泄的枪口上,他并没有什么错。

可这种迁怒,最终也止步于降谷零生命终结的那一刻;最后的一个人也死了。

不会再有人看见他、打扰他,这一事实却并没有让唐沢裕的心情并轻松多少。

世界在以一种无可挽回的颓势走向倾塌,文明在滚滚中加速完结。与病房里的度日如年相比,毁灭几乎是一眨眼的事,转瞬之间,万物静止沉落,二维的平面升起,唐沢裕站在了那片泾渭分明的黑白之间。

最后的那几年并非毫无用处,至少唐沢裕知道了降谷零能够看见自己那么久的原因。

他所罹患的神经退行性疾病,真正的病原体脱胎自狂犬病毒。藉由本身的免疫逃脱性质,抗病毒药物无法越过血脑屏障,感染者无药可救。

值得琢磨的,是降谷零感染的原因:

虽然他即将退休,可退休的长官威望仍在,降谷零依然对公安具备着影响力,但一些卖国的政客已经等不及了。

降谷零饲养过狗,不可能对咬伤毫无提防,因此,他们对狂犬病毒加以改造,让它可以通过空气传播。

为了不造成病毒的大面积扩散,他们甚至没忘记编码让病毒只攻击降谷零的基因。

不出意外的话,死于神经退行性疾病的,本来只会有降谷零一人,可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变异偏偏发生在这个节点。

病毒的携带者,首先是降谷零的主治医生。

下班后,他在晚高峰人流最多的时候,走进了购物商场。

……

人类灭绝于权力倾轧的副产品,为了暗杀而制造的病毒。

因此,濒死的过程才会拖延了那么久。

这本就是一场漫长的非正常死亡。

其实这种结局也在唐沢裕的意料之外,世界毁灭的方法有很多种,核战争才是最为常见的那一样。但无论如何,毁灭已成定局,世界倾塌成二维的平面,唐沢裕站在无限的黑与白间,脚下是无垠铺开的漫画图景。

【不离开吗?】一个声音问。

这是他在被世界抹除后,不为人见的三十多年里养成的习惯,自言自语,自己和自己对话。

唐沢裕熟练地回答这个心声:【不。】

他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又响起来。

【你要做什么?】

唐沢裕没有回答。

他行走在二维铺展开的漫画平面,一步步向前而去,深黑的天幕无风无光,头顶闪烁的星空已经全熄灭了。

而在单调的黑白之间,远方的地平面上,却时不时闪烁着一道微茫的深蓝色光亮。

唐沢裕就在前往着那个方向。

再次响起的心声音调渐高:【你在做什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完结的世界就让它完结好了,这不是一件最平常的事吗?】

【你不该往前走,你应该离开,前往下一个世界。一个人有什么好留恋的?你还有无限的时间,未来只会遇到更多的人。】

没有回答。最后的那一声尖锐高亢得近乎刺耳:

【你为什么要为了他留下来?!】

唐沢裕一概以沉默回应,他置之不理。

道路漫长而没有尽头,在这片二维的黑白之间,除了泛着微光的漫画平面,就是头顶上一篇纯粹的黑。没有任何其他的参考系:空间没有,时间上也没有;他似乎走过了一段极为漫长的路,又好像只是须臾片刻,唐沢裕来到那道深蓝色的光亮前。

这是块深邃的蓝色宝石。

光线在精巧的切面里穿梭折射,呈现诡异而幽暗的蓝,像深不见光的海底,偶尔又掠过一寸暗红。

世界的核心,潘多拉。

那道心声自顾自吵嚷很久,最后似乎也没有了力气。或者说,在长途跋涉里,唐沢裕的精神已经渐渐稳定下来,他不再出现幻听。

唐沢裕脚步停下的那一刻,声音有气无力地重新响起,它说:【重启世界,是要付出代价的】

【用我在三次元度过的时间来换。】

唐沢裕终于出声,他轻飘飘地问:【不可以吗?】

三维由无限的二维堆砌而成,一个人的时间交换整个世界的重启,算上转换过程中的损耗,这个等式的确有可能实现,只是要借助一个转换的载体,那就是潘多拉。

【可你才活了二十五年。】

【……】

【从柯南元年往前倒回,二十五年时间,纠正一切,】声音说,【来得及吗?】

【不到二十五年。】唐沢裕在心底纠正道,【因为我可能犯错。】

那样浪费的时间更多。

【你已经在维度间流浪了那么久,不算被抹除的这一次,也该了解这些连载中的世界。】

心声已变得时断时续,它在无力地做出最后的阻拦:【它会无孔不入地排斥你、算计你、利用你,一旦失去价值就会被彻底抹除,就像你曾经经历过的那样。】

【……你真的要继续吗?】

这个声音,其实也是唐沢裕自己在叩问自己。

因为他也在想。

真的要继续吗?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仅剩的只有自己。现在,他还要拿出自己的存在本身,去赌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

值得吗?

唐沢裕闭了闭眼,眼前又浮现出那双墨绿的瞳孔,他似乎一直静静在身后注视着,眼底浮着寒星般柔和的光亮。

【你知道为什么是三十秒吗?】唐沢裕忽然说。

【?】不等心声反应,他已经又补充道:【一次访谈里的内容,青山刚昌创造琴酒这一形象的时间,只用了三十秒。】

【……】

唐沢裕微笑了一下。【因为那三十秒,是我最后和他通话的时间。】

“你需要一个反派?”

人潮汹涌的街头,年轻的男人停下脚步,接起一个电话。

他刚从超市出来,手里捧着一个咖色的牛皮纸袋,漫画家发型随意,半长的黑发松散地束在脑后。

对面似乎说了什么,他笑了起来:

“那就还用我之前说的好了。银发绿眼,不酷吗?”

“哪有杀手留长发的!”另一端嚷嚷着抗议,“不会影响行动吗?”

“我不管,你问我我就这么说。自己想不出来,还上我这挑三拣四?”唐沢裕笑着骂了一句,抬头的那一刻,路边的景象让他瞳孔一缩,他说:“你等一下。”

马路上站着一个女孩,大人的疏于看管,让她一个人跑到马路中央。路人冷漠地匆匆前行,只有因电话停下脚步的唐沢裕,注意到身后驶来的卡车——

“喂,喂?”

“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喂?”

刺眼的车灯,照亮了掉落在地上的手机。

千钧一发之际,女孩被推回了安全的人行道上,电话的另一头,再也没有回音。

……

【放弃永生、无穷无尽的财富与寿命。】

【你图什么?】

不为什么。

心声还在喋喋不休追问,唐沢裕已经弯下腰,拾起了那块宝石。

……可他因我而生,我怎么能让他同一片腐烂的天地共同消亡?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一瞬间潘多拉光芒大盛,深蓝的光亮淹没了整个世界。

——我将与这片腐朽的黎明同生共死。

溯回的行程里再没有其他的同行者,无垠无际的孤独环绕着他,所幸唐沢裕早已习惯了这一点。

只有最亲密的爱人,能从言行的变化里窥探分毫。

在那之后似乎又过了很多年,沧海桑田,岁月变迁,那是降谷零与唐沢裕被困在便利店的仓库当晚,警校组几人各显神通,制服了打劫便利店的劫匪,唐沢裕却因为灰尘过敏,发了烧。

警校的医务室门口,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身影,降谷零莫名觉得眼熟。

毫无缘由地,他觉得两人的位置应该颠倒一下,他应该才是躺在床上的那一个,唐沢裕静静地靠在窗边。

恍惚间,降谷零眼前浮现出一副景象。

被阳光照得透亮的玻璃窗,窗角的蜘蛛网随风飘摇;一个黑发的身影逆光背对着他,像一只阳光下懒洋洋伸展的大猫。

男人有一种平静,超然物外的平静,这平静使他坐在床边,无惧四季变化。

很快,画面又退潮般消失殆尽。降谷零眨了眨眼。

——我刚刚想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记忆出现了一次微妙的断片。仿佛突然从梦中醒来,只有一丝怅然的情绪飘在心底。

降谷零摇摇头,将无由的惆怅抛在脑后。他越过医务室的白色的帘幕,咔哒一声。

小夜灯荡开暖橙的光晕,均匀地扩散在医务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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