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力时,这个野心家脸上的光芒热忱而真实。
他狂热的情绪是如此具有感染力,即使安室透不为所动,也不由得顺着他的话想了想……然后油然而生一种不寒而栗。
因为他忽然意识到:降谷正晃是怎么知道“波本”的动向的?
用货轮走私军火,这顶多算一种权力寻租,身处高位的人不难办到。
可知晓组织里的动向——即使他是官房长官,也不意味着他能对组织如此的了如指掌!
疑惑层层浮现在安室透心头,如沸腾的开水泛起气泡。意识到这点的一瞬间,他面色不动如山,平静地听着降谷正晃的话锋一转。
“只不过,你也存在一些疏漏,譬如,和你常常同进同出的另一个卧底。”
“他就险些连带着泄露了你的身份,好在我处理及时……”降谷正晃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你不是也看到了?吞枪自尽。对于身份暴露的卧底来说,这算是一个非常体面的死法了,看在你的面子上。”
血缘关系、公安入职,随后是死去的幼驯染。
降谷正晃抛出的第三个炸弹,终于让安室透结结实实地愣在原地。
与公安的针对性训练不同,在警视厅无数派往组织卧底的警察里,诸伏景光只是其中之一。他是一个幸运的尝试,他成功了,是因为外表和性格的反差。
一个常常温和微笑的人陡然间冷酷下来,对比中几乎能凸显出某种残忍的气质。
hiro就因为这种气质而被前辈看重,接连不断地再三引荐,这位前辈死去后,诸伏景光才因此继承了他的代号——“苏格兰威士忌”。
这些多年前发生的事,卧底期间与诸伏景光在组织相认,背着莱伊的闲谈中安室透才偶然得知,这时一晃已过了这么多年。
自己进入组织是在五年前,而hiro也已经死去四年了。
在这四年前,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日日夜夜,安室透在如山的工作前,看朝阳静静从窗外升起。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太多次,以至于他几乎要说服自己去接受诸伏景光的离开了;
两封神秘的举报信,凭空消失的货轮却又使他重燃希望。
安室透之所以这么积极地推动卧底排查,是因为他将目标锁定在警视厅、而非公安高层。这些人里,很有可能就会有当年泄露了hiro身份的罪魁祸首。
现在降谷正晃却告诉他诸伏景光是被他逼死的……他甚至拿这个死因邀功!所有的线索刹那间串联成一条线,他仿佛又回到了刚刚登上那个天台的时候,恚怒、茫然,和仇恨不知该向谁宣泄的愤懑。四年前无能为力的自己睁开眼,重新醒来在安室透身上,心底重燃的巨大怒火,让他拿着叉子的手都微微发起了抖。
安室透在竭力忍耐着自己的情绪。
现在上前与对方拼命,这绝对是下策中的下策。不说这个餐厅里到底隐藏着多少保镖,降谷正晃的地位之高,绝不是他一个普通的公安能够撼动的了的。
自己的愤怒不过如蚍蜉撼树,因此,现在最重要的是虚与委蛇,引诱降谷正晃渐渐放松警惕,再搜集证据,一击必杀。
“除此之外,还有你的联络人。风见……风见什么来着?”降谷正晃丝毫不知他内心的波涛汹涌,此时此刻,他还在得寸进尺地叙说着。
“单是他来波洛咖啡厅找你的做法,就足够泄露你身份的了,这样的人必须替换。”
安室透一刹那冷静下来。
降谷正晃的意思,是他想动用特权更换自己的联络人。可他又怎么知道这个新来联络人效忠的究竟是谁?如果让降谷正晃的目的得逞,这个替换风见裕也的人,多半会成为一个传声筒,降谷正晃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监视器!
当务之急是说服他打消这个念头,现在的警视厅不知是敌是友,只有风见裕也是能确定绝对可靠的。
安室透学着降谷正晃上位者的做派,微微一皱眉:“他还挺好用的,我不想换。”
反驳、沉默到接受。
安室透的态度转变被降谷正晃接收到,他如愿地勾起唇角。
“可我当然要确认你的安全,这是我应尽的义务。”他用那张虚伪的嘴脸深情款款,“如果不想换联络人也可以,还有一种做法,就是加入我们。”
他说的是“我们”。
图穷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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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35章 case第10章 目标:zero(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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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这个长袖善舞的政治家终于露出了獠牙下的真实面目。安室透冷淡抬眼:“‘你们’。是指?”
“当然,当然,你也非常熟悉,”降谷正晃大笑起来,“你怎么还能没想到呢?我以为我说的已经够明确了!”
“我的代号。”他说,“是‘bulleit’。”
这场法餐到此戛然而止,安室透的那份血鸭几乎分毫未动。到了最后,他脸上的肌肉终于给出了降谷正晃想要的排布:瞳孔收缩,颔关节微张,那是个惊讶到极致诧异的表情。
“我要想想。”安室透说。
长桌对面的金发小子似乎被过载的信息量冲昏了头脑,手中的银叉一瞬间当啷落地。他心乱得根本顾不上捡,只一味抬手按着眉心,自言自语地重复一句:“……我要想想。”
“当然,重要的决定都是要经过深思熟虑的。”
降谷正晃相当大度地宽容了他的这一回应。等候在暗处的秘书一欠身:“我带您下去。”
电子屏上的数字落到一楼,继而又回到顶层。送走安室透的秘书回到餐桌边,见落地窗边的降谷正晃微垂着头。
离地450米的高度,下面的人影早已虚化成了比蚂蚁大不了多少的东西,何况天色沉沉,降谷正晃其实什么也看不到,他只是注视着脚下灯火通明的车流。
“老板。”秘书会意地疾步上前,为他轻柔地锤着后颈:“这个降谷零……?”
“你想问是敌是友?”降谷正晃在阖目的间隙里吐出一句。
因为他闭着眼,秘书便说:“我实在看不懂。”
送走降谷零以后,降谷正晃脸上的狂热、自信与志得意满陡然间消失殆尽,像所有情绪一刹那沉入了看不到光的深海。
他是个政治家、演说者,天生要拿情绪去煽动别人,在他脸上的神情早已与内心毫不相干。
他人生的绝大多数时候在演戏。演狂热、演自信、演笃定,只有身旁只剩秘书一个傻乎乎的蠢人时,他才会显露出一点阴沉的真实姿态,倨傲、骄溢、高高在上,从不拿人当人看。
降谷正晃随口说:“连一个早已过世的死人都抛不下,这样的人最愚蠢。”
“他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真是可怜,”他微微睁开眼,“……现在,这是我的敌人了。”
秘书问:“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你能做什么?”降谷正晃嗤笑一声。过了一会,他却又自言自语地说:“不过不用担心。”
“他需要忌惮的东西多的是,不会轻举妄动……这场游戏,我们还可以玩一玩。”
“组织……权力跳板。”
“我们能掌控一切。”
“我的一切也全是你的。”
“你也存在疏漏。”
“吞枪自尽,非常体面的死法。”
“……”
降谷正晃的话语在耳边缭绕不散,离开时安室透抬眼望向前方,电梯缓缓合拢的门缝里,道貌岸然的政治家端坐在长桌的另一侧,而他还在微笑。
初涉hiro的死因,降谷正晃透露的信息令他心神俱震。可令他慌乱的远不止这一点,听到代号的一瞬间,安室透的脑内自动浮现出了这个酒名关联的所有资料。
bulleit
组织高层,拥有仅次于朗姆的极高地位,而他从不露面,所有命令只会让朗姆代为传达。
很长一段时间里,安室透甚至以为这个代号是朗姆虚构出来,用于巩固自己地位的存在。现在他全都明白了,之所以从不出现,是因为降谷正晃的日程里还有各种各样的事,访谈、调研、演讲、出席活动、制定政策……他是个忙碌的政治家、野心者,平常有太多需要关心的事,甚至于自己所经营的走私产业链,优先级都比组织要高得多。
他们所认为的庞大组织,只是降谷正晃野心勃勃想纳入囊中的猎物之一。
而在得知“bulleit”的真实身份的一瞬间,安室透脑海的第一反应却是:
这是个一步登天的机会。
通过降谷正晃,他能彻底深入到组织内部……
……
安室透回过神。
直到这时他才悲哀发现,漫长的卧底生涯,的确已经不可磨灭地融入在了自己的骨血里。原有的“降谷零”被打碎重组,无论乐意还是不乐意,黑暗的生活与习惯,都已如烙印般,成为了他思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无论遇到什么,自己的下意识,都会以“获取情报”为第一要义,这才是让安室透感到最心寒的。
离开东京天空树,安室透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这是个温和的夏夜,热闹的霓虹灯光,将遥远处的天幕照成暧昧的淡粉紫。暖风吹来食物的香气,一家三口正有说有笑地走过身旁。
他们的家在终点处等待着,可安室透又能回到哪呢?
降谷零的档案已经被销毁了,这是个不存在的人。
安室透。这么晚,波洛咖啡厅已经下班,打烊的柜台后的确能浅眠一宿,只是他暂时并不想这么做。
公寓……自己的公寓里,风见裕也还在焦急地等待着他。
可安室透不想回去。
他曾经在窗前度过了那么多无眠的夜晚,所有难捱的日日夜夜,诸伏景光的牺牲成了支持他走下去的最大动力。现在,他终于得知了害死他的罪魁祸首……罪魁祸首之一,甚至自己也可能是间接的帮凶,这样的事实令安室透无法接受。
他仇恨导致诸伏景光死亡的降谷正晃,甚至恨不得除之以后快;可谁又知道降谷零的存在,是不是也是间接引向诸伏景光自杀的导火索之一呢?
甚至他还要蛰伏,还要虚与委蛇。
短时间内安室透拿降谷正晃毫无办法,这是他的国家,他的日本,他要面对的敌人却是地位仅次于内阁总理的官房长官,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为景光复仇,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童话故事里,坏人总是会遭到报应,可这里不是童话,而是现实,残酷、冰冷、血淋淋的现实。
繁华热闹的东京街头,降谷零无处可去。
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安室透才想起给风见裕也回了一条简讯:【平安。勿念,独处一会。】后面是独特的密码。
只发一条简讯可能会让风见裕也误以为自己被控制住,这条简讯是别人发送的谎报,加入唯一的联络密码,才表示编辑这条简讯的是降谷零本人,而风见裕也会在接到简讯后的半分钟内将它删除销毁。
……他的生活就是这么如履薄冰。
喧嚣和热闹只会让安室透更加无所适从,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一处没有光的地方。
耳畔渐渐地静下来,城市的烟火气退到很远,眼前弯弯曲曲的小径,正是通往杯户公园的一处入口。
深夜的公园里早已没有了正常散步的人,潦倒的流浪汉披衣而眠。而在粉紫的夜幕顶端,高耸的摩天轮无声矗立。
深夜了,连它也停止运转。所有的彩灯熄灭下去,红白的钢架巍然屹立,被黑夜褪成一个暗色的剪影。
安室透顺小径朝里走去,城市的熙攘远去了,却有另一种热闹扑面而来,声声蝉鸣如大海涨潮,霎时将安室透淹没在里面。自然界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繁华,空无一人的吵闹小径上,遥遥地传来一声犬吠。
没等安室透反应过来,“汪!”一只爪子飞扑上他的裤腿。
一只热情的小动物,伸出的舌头喘息着喷吐热气,不安分的腿脚还在拼命地向上扒拉。身后的尾巴不停地摇晃着,这是一只流浪狗。
自己居然只能与流浪狗为伴了吗?
与路灯相隔太远,他看不清这只小狗的毛色,安室透苦笑着蹲下身。正想顺脊背抚摸一把,一道强光却忽然直照过来!
老式的手电功率极大,小径顿时被照得一片白昼。
安室透被迫伸手挡住眼。
“哈罗!哈罗……咦?”
小径的另一头,拿着手电的人有极其熟悉的音色。乱窜的狗还在拼命地摇着尾巴,乖乖地蹲在安室透身旁,见状,来者终于松了一口气,将光源拨到最小档。
擦去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安室透看清了流浪狗的毛色,这是只浑身雪白的柴犬。
与此同时,追来的人也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唐沢裕讶然道:“这么晚了,ze……安室先生,你怎么也没有回去?”
他的发梢还挂着草叶,大衣被静电蹭满草屑,唐沢裕忙碌地拍打着,垂下头时,却瞥见小径上蹲着的人,微弱的白光下,那双灰蓝瞳孔里闪烁着的些许茫然眸色。
在这个夜晚,与安室哈罗一齐蹲下的金发男人,神色似乎更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唐沢裕顿了顿,自然地略过了这个话题。
啪的一声,白光陡然熄灭,无光的黑暗漫流而上,他关闭了手电筒的电源。
深黑的阴影如面具,严严实实地遮盖住所有情绪。因为能掩藏心情,此时此刻的昏暗,反而能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唐沢裕在一旁静静等了一会,温和的声音提议道:
“要一起走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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