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克殷知道,这都是郑克塽集团的奸计——他们频繁地调走沈老,一旦圭谷、合儒及附近的番人遭受疫病,必会束手无策,从而使郑克臧集团的实力遭到削弱!
这一次,圭谷城好巧不巧,就遇到了这种情况,医祖沈佺期前几日刚刚前往金门,至今未返!
即使现在派人快马加鞭,从金门请回医祖,且不说郑克塽集团是否会加以阻挠,这一来一回,天的时间过去,郑克臧体内的毒是否还有留存都是一个疑问。
这也就意味着,眼下圭谷城没有一位医术足够高明的大夫能够为郑克臧验尸,从而查明其真正的死因。
然而,尽管郑克塽集团嫌疑极大,郑克殷却知道仍然不能粗暴断言就是冯、刘一派所为。
在这种时候当众痛斥冯、刘,对于他个人而言没有任何益处,反倒是会公开他对冯、刘的敌意。
而向来不被人看好的二哥郑克殷甚至还不能确定能不能获得郑克臧旧部的完全效忠,这便相当于将自己扔进危险的火坑之中。
对于现在的郑克殷而言,相比于查明郑克臧之死的真相,更加急切的,是干净利落地迅速接过郑克臧的遗产,继续领导郑克臧集团,维持与郑克塽集团斗而不破的关系,继续壮大自身,直至能够掀桌开干,再以清君侧之名杀向金门!
这既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扶桑明人的长远未来——郑克殷很清楚,正激烈内斗中的两大集团所看不见的危险才是扶桑的最大威胁。
那便是洋人。
一旦扶桑与英国、法国、西班牙等北美洲殖民大国起了冲突乃至战争,光凭扶桑这十万明人,又如何能扛得住?
当夜落着小雨,郑克殷举着油纸伞、捧着两件披风走入郑府庭院,寻到白天那个草木、盆栽与假山围起的、不易引人察觉的角落,只见毛、沈二人已经在那伫立,或许他们已经等待良久。
“先披上吧,”郑克殷亲手将两件披风递给没有带伞的二人,“二月仍是扶桑的雨季,也正是秋清(清凉)之时,我想请你们到我屋里说。”
尽管只穿越一日时间,郑克殷已是完全习惯了扶桑明人在官话通语中穿插闽南话的说话方式。
语言的混杂,也正是扶桑的一大特色。
毛、沈二人接过披风,认真地点了点头,之后便随郑克殷进入其卧室。
“我和安良会在今夜轮番守灵。”郑克殷指了指屋中圆桌边的凳子,示意两人坐下,而自己则找到烛台点燃,亦坐到桌旁。
“四更的时候,我会再和他轮换,现时是我们三人难得可以密谈的时阵。
“日时(白天)我已经听毛兄说过,阿兄钦舍死时的状况颇为蹊跷,不似病死,更像毒死。”
钦舍,乃是郑克臧的乳名。
“毛兄欲请医祖沈佺期沈老先生验尸知毒,从而判断凶手来自何方,只可惜,沈老这时阵恰在金门。
“明日我们派人前往金门报丧之时,须多着一车,专程请沈老乘马轿尽快赶回。
“然而,他是否能在尸内毒素消去之前赶回验尸,须看运气。
“而相比于查明阿兄钦舍之死的真相,我有更要紧的事,要与你们谈。”
毛、沈二人互相看了一眼,仍是以一直以来相当刚正、认真的态度回应道:
“副使大人请讲。司长大人既是嘱咐我们为你效力,我们稳当(一定)听从你的话!”
郑克殷对二人再次表态效忠感到满意,心知至少这二人必可以为己所用。
“首先,你们可以诚实地说与我听,在今日以前,你们,以及其他人,都是如何看待我郑克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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