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雨下得很大,由于水泥仓库只能开进一辆水泥车,由于知道刘盼盼来了,陈俊便让老陆这个班休息一天。
刘盼盼昨天晚上是同张金桂挤在那窄小的单人上下铺对付了一晚,当王为民躺在床上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八点钟了,很显然她已经吃过了早餐。
王为民这次没有了昨天的尴尬,他穿戴整齐,早上洗脸的时候,也很认真地梳洗了一翻,将他那略微显得有点长且已经能遮住他眼睛的头发仔细地梳成中分,一边梳一边嘟囔道:“看来我是要理发了,我都有两个月没有理发了,就算是再节约这头发还是要理的。瞧我的头发简直可以扎上一个像刘盼盼那样的小羊角辫了。”
王为民自己感感到很奇怪,虽然自己平时也很注重自己的穿着,不像那些大老爷们,衣服总是脏兮兮的。
每天早上当他准备去水泥仓库扛水泥时,他总是穿着一件经过清洗过的很干净的衣服,为这事搬运队里的人经常笑话他,说就算你早上穿得再干净,不到一个小时,不,只要十几分钟,衣服就会被水泥灰霸占,这样做纯粹是多此一举,但王为民还是坚持这样干,并不在意大家的调侃。
王为民喜欢干净这是107宿舍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但自从刘盼盼昨天来了以后,王为民发觉自己更注重自己的仪表了。
他对着澡堂里那面破镜子一次又一次地仔细观察镜子里面那张白净的面庞,那浓浓的眼睫毛下是一双黑亮的大眼睛。如果说他的长相还有一点能摆得上牌面的话,那就只有他那双浓眉大眼了。
他模样清秀,皮肤白嫩倒像是一个女孩子。他相信只要他穿上女孩子的衣服很容易便能改变自己的性别,因为凡是见到他的人都说他投错了胎。明明长了一张女孩子的脸和皮肤却脱胎成了一个男孩子,估计是上帝造人的时候一时疏忽大意的杰作。
王为民在镜子前面站了很久,直到并没有从自己的脸上找出任何有损容貌的地方才离开了澡堂。临走时,他又将他的裤子和衬衣整得整整齐齐。
或许是为了迎接刘盼盼的到来,他穿上了那件他认为还算过得去的蓝色长裤和白色衬衣。只是那蓝色长裤的膝盖部分被他洗得有些发白,而那白色衬衣的领口也出现了一些破损,幸好那些小破洞被完全隐藏在衬衣里面,紧贴着他的后背,除非有一个冒失鬼故意掀开他的衣领否则就不会被任何除他以外的人看到或是知道。
这两件衣服也算是他唯一拿得出手的衣物了。当然没有人不愿意穿得更体面些,或者用更通俗的话来说就是穿上一件新衣服或者一件没有打补钉或是没有破洞的衣服,他们之所以还穿着旧衣服、或是破衣服那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他或他的监护人都没有钱。
王为民在家排行老四,当然如果不是他家老三饿死了,他就排行老四,但老三没了,他的位置不可能空着,于他便跟他的弟弟一起将自己在家里的排序都前进了一步。
在老家关于穿衣服的谚语真的是很贴切,为了证实谚语的真实性,王为民直到十岁,一直都是穿的旧衣服或是打满补钉的破衣服。
这句谚语便是“老大新、老二旧、老三破、老四烂。”
一件衣服从老大身上继承到老三那里,如果不旧不破显然是不符合人们普通的认知。
王为民小时候一直穿着洗得发白的裤子,而那些裤子从脚上,到屁股上倒处都是被缝得密密麻麻的小方块,像一个个丑得不能再丑的癞子爬满了裤子的每一个角落。有的时候那些小方块因为敌不过岁月的清洗,又被龚晴拆了下来,然后补上一个更大的方块。
王为民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母亲心灵手巧,能将一条裤子缝上二十几次而不放弃,就是最厉害的外科手术医生恐怕也做不到吧。
那些小方块在龚晴灵巧而笨拙布满老茧的手中被一针一线地缝合。那些小方块由不同颜色,不同布料的破布组成,小方块越多越能记录这条裤子的年月及年轮。
王为民有时候坐有小板凳上,看着母亲在煤油灯下,一针一线的缝着,时不时用针挠了自己那略显花白的头发,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在艰苦的岁月的打磨中早已失去了她年轻的容貌。
母亲给王为民讲得最多的苦难便是她六岁放牛时从牛背上摔下来,那瞎眼的老水牛并不知道它的主人正在它的脚下,差一点便将它的牛蹄子踩了上去。每次一讲到这里,这个善良而软弱的女人便会将眼泪通过身体各部分功能巧妙的配合将几滴眼泪从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上流了下来,一直流到她的下巴上,最后顺着她的脖颈流了下去,消失在王为民的视线中。
王为民每次听到这里都会陪了几滴眼泪,刚开始无疑是真诚的,但后来却带有很多虚假的成份,而是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调动全身的器官调和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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