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批入辽的石柱兵当中,有不少将士的亲朋战友在第一批入辽的部队里面,这些在川中战无不胜的白杆兵们在事前根本没有料到,对上鞑子,竟能惨败到如此地步。
而对于秦良玉,许缨更是心疼。三十岁时她失去了丈夫,四十岁时又失去了两个哥哥和精心挑选的儿媳,就算秦良玉再坚强,又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打击?
而听到马祥麟说本地辽军见死不救的情节时,许缨的心中更是为秦良玉的一心为国感到不值:这么多亲人纷纷为了国事而亡,贪生怕死之辈却仍逍遥快活地活着,辽东的战事本就与四川无关,趟这浑水做什么!
沈阳沦陷后,随后两日紧接着辽阳告急,辽东都司衙门令张神武火速援救辽阳,加急快马一到,张神武立刻整兵出发,秦良玉要求发石柱兵与张神武同行,却被对方拒绝了。
“军令写得明明白白,是叫我去援救辽阳,与石柱军无关。”张神武是个四十多岁,一丝不苟的中年将领,话从他嘴里说出,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张将军,还请你准许石柱军同行!”这两日的秦良玉因为悲伤而憔悴了许多,可是求战的神情依旧坚定,“将军麾下只有标营四百人,石柱军却有三千人,多一个人,辽阳便多一分守住的希望!”
“你们石柱白杆兵在浑河那一战已经打出威风来了。本将知道,你石柱军三千五百人去,只剩不到两百人生还,如此忠勇,无可指摘。如今辽阳危急,本将如何好再将石柱健儿拖入战火?”
“莫要跟去辽阳了,好好守住山海关吧。”张神武凄然一笑,“若是局势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们便是中原的屏障。”
说罢,张神武带着手下四百家丁向辽阳方向开去。......
吕涣真醒来之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他将何三妹、张凤仪、李凤娘、梁金花和袁殊五人聚集到一起,商议接下来的行军对策。
在一名墩军的房间里,袁殊搜到了一张简陋的辽东地图,该名墩军应当是这个火路墩的管队,慌乱之中逃跑时,并没有带走这份对他无用的辽东地图。而对吕涣真一行来说,这份地图对不熟悉辽东的他们却十分有用,此番议事,都是围绕着这份地图展开的。
“按照这份地图的位置,咱们应当在此处。”袁殊在地图上指了指,“离威宁堡不远,咱们可以抵达威宁堡后,稍作补给,然后顺太子河而下,返回辽阳。”
“辽阳回不得!”吕涣真摇头道,“鞑子攻陷沈阳后,下一个目标肯定就是辽阳,咱们这么一回去,正撞上鞑子大军,岂不是自投罗网?”
“再说了,鞑子全力攻击辽阳,几日内辽阳必将沦陷,我军若是此时往西行进,只怕凶多吉少。”
“小娘子,你是说,鞑子几日内就能拿下辽阳?”袁殊颇有些不相信,堂堂大明辽东都司所在的辽阳城,岂是那么容易被野人所攻陷的?
“你别不信,你是进过辽阳城的,好好回想一下,你觉得辽阳本地的辽军,能抵御得了鞑子攻城吗?”
这一句话算是问到袁殊心坎上了,辽兵的怯懦之态还历历在目,他怎么也无法相信这样纸糊的的军队能抵挡得了如狼似虎的八旗兵,当下就把疑问咽进了肚子里。
看着地图,众人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辽阳没了,辽东便失去了所有屏障,那么辽东半岛,金州、复州、海州、盖州四卫必定也难以坚守,如此以来,整个辽东半岛便要......
多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实!群山中走出的野人,竟然已对辽东半岛成鲸吞之势!
“那么依小娘子的意思,咱们该往何处去?”
“先往威宁堡稍作休整,然后......”吕涣真用手指坚定地戳在地图上的一点,“咱们往镇江去!”
镇江,是大明与朝鲜边境的一座要塞,坐落于鸭绿江边,与朝鲜的义州隔江相望。由于与后金的距离更近,此时的镇江是否已经落入后金之手,还尚未可知。
“去那么远的地方?”袁殊大吃一惊,镇江距离大明腹地十万八千里,反倒是离朝鲜和后金更近,如此边疆苦寒之地,况且还不知道是否已经落入鞑子手中,去那里作甚?
“既然往西走是死路一条,那咱们索性便往东南去!”吕涣真解释道,“一旦辽东半岛落入鞑子手中,镇江是鞑子的后方,咱们若是能占领镇江,就是在鞑子的背后插了一把刀子!”
“浑河一战,咱们石柱军战死了那么多弟兄,你们难道就甘心这样撤回四川吗?我要带领将士们插到鞑子的背后去,哪怕同样是个死,我也要搅得鞑子后背长疮,流脓不止!”
慷慨陈词一番后,吕涣真按住桌子,锐利的眼神扫过在场的众人。
“有谁愿意跟我走的?”
“我干了!”张凤仪最先发言,“若是就这么撤回四川,咱们不知何时才能再回辽东、为战死的将士们报仇了!”
“我也干了!”袁殊第二个表态,“杨大哥和沈管队都死于鞑子之手,我与鞑子势不两立!”
“干了!”“干!”“干!”
一个关系到千万人命运的决定,就这样在一座小小的火路墩中被决定下来了。看着眼前伙伴们激动又信任的眼神,大败之后的吕涣真头一次感到,前方的道路并不是完全昏暗的,人还活着,事情就还有转机!
屈辱要被洗刷,仇恨要被清算!历史,从这一刻开始必须要被改变!
为辽东万民!为天下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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