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下的东卤池很冷。
在一阵鼾声下,萧靖生缓缓睁开眼眸,撑着草席坐起身,紧了紧身上的破袄,摸黑朝草棚外走去,没有惊扰到其他人。
亥时下吹来的夜风,让走出草棚的萧靖生精神一振。
繁繁星空下,月色笼罩大地。
依稀间,萧靖生看向不远处的几座箭塔,早就没了人影。
东卤池的夜间守备真差。
萧靖生向前走着,心里暗生感慨。
所处的这种环境下,别说服徭役的人会麻木,就连监守的差役也会麻木。
这是人的本能反应。
在不变的环境下,每天做着重复性的事情,一旦适应所处环境,在所难免的会生出一些懈怠。
“等久了吧。”
来到一处地方,瞧见李莽沉默的抱膝而坐,萧靖生笑着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两块窝头,递到李莽跟前。
李莽抬头看了眼萧靖生,伸手接过窝头,没有说任何话,沉默的吃着窝头。
“慢点吃,没人和你抢。”
见到李莽狼吞虎咽的模样,萧靖生保持着笑意,顺势坐到李莽身旁,“今夜分的口粮不多,别介意。”
李莽继续吃着,没有理萧靖生。
萧靖生也不心急,就静静的坐着。
这两天下工回来,萧靖生都会特意留两块窝头,给遭受苛待的李莽吃。
在萧靖生的眼里,李莽是一个可怜人。
亲爹被活生生打死。
自己同棚的宗亲乡党,却没有人帮他。
这是何等的悲哀。
不过萧靖生心里也能理解,李莽的那些宗亲乡党,为何会漠然对待,处在这等朝不保夕的状态,强出头的下场,就是李莽现在经历的。
人处在绝境下,本能的就会先考虑自己。
“你为何要给额吃的。”
沙哑的声音响起,让萧靖生看了过去。
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闪烁着寒芒。
“觉得你不一样。”
迎着李莽的注视,萧靖生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里藏着怨恨,想要杀掉周广顺,去给你大报仇。”
“所以呢?”
李莽言简意赅道。
现在李莽的状态,算是那种偏激的程度,说任何可怜他的话,非但不会引起他的好感,甚至会激起厌恶。
这是人在经历应激事情后,会表露出的一种反应。
萧靖生恰恰知晓这些,所以不会说什么可怜之言,李莽不需要,他也不想说。
既然处在这等乱世下,面对着不公待遇,那就要自己争取公平!
“所以我才省下一些口粮,给你吃。”
萧靖生收敛笑意,看向李莽说道:“我萧靖生看人一向很准,你既然有用,那我就给你吃的。”
“你也想杀周广顺?”
李莽双眼微眯,盯着萧靖生说道。
此时李莽的状态,有些不一样的变化。
“我没有想过杀谁。”
在李莽的注视下,萧靖生捡起一块石子,“我就是想活着,谁挡着我的活路,那他就必须死。
你要好好活着,要是就这样倒下,就报不了仇了,昨夜教你绑腿,今天在盐滩地做工时,觉得双腿好些没?”
“好多了。”
李莽拿着窝头,下意识低头看去,“不像先前那样胀了,也没有抽筋了,你是想造反吗?”
“我可没想过造反。”
萧靖生笑了,丢掉手里的石子,“我就是想做些事,为自己做些事,而不是遭受着别人的盘剥。”
造反?
造谁的反?
不值得去救的大明吗?
萧靖生从来没有想过造反,他就是想当家做主,既然朱明政权已经彻底腐败,那他就自己做主,去做些对的事情。
底层群体没了活路,就不能团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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