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点了点头。
一切照旧,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可过了不到半个时辰,邓安再度出现在了朱景洪身旁。
“王爷,圣上遣人传话……请您入宫!”
愣了一下,朱景洪点了点头。
“父皇传我进宫,你们继续!”朱景洪起身说道。
“早去早回!”宝钗嘱咐了一句。
然后朱景洪立场,换了袍服后便往宫里去了。
问了传话太监之后,他才多了解到了些情况。
原来最新的消息,辰州府以南的靖州府也爆发了民变,只不过被靖州卫迅速扑灭了。
两府之地,接连有人造反,事态严重程度陡升,所以皇帝再度召集议事。
当朱景洪赶到时,太子、内阁大学士、吏部、户部、兵部的堂官、五军都督府两名都督,都已经到场参与议事。
见到朱景洪被叫来,在场众人并不意外,因为个把月来皇帝没少召他。
议事的内容,是皇帝询问湖南地方官府施政情况。
说是询问,其实更多的是问责,首当其冲的便是吏部和户部。
原因在于,户部管征税,吏部管任免官员,现因地方官征税激发民变,自然要问吏部户部的罪责。
两位堂官答得额头冒汗,但也把责任全推到了下面,简单来说就是地方官太贪婪。
但问题在于,湖南布政司上的奏本却说,一切是按户部安排进行征税。
最终,到场三位大学士也各自发言,给出的意见是要安抚地方,以免再度引发民变来。
不止如此,新摊派下去的税赋,也要适当予以减免,如此方可化解各地民怨。
最近几年大仗不断,军粮、军械、军饷、抚恤、赏赐、造船、造炮……每一样都是吞金巨兽。
不止国库空虚下来,老百姓日子也极不好过。
“太子以为如何?”皇帝突然看向太子。
“儿臣以为,三位阁老所言极是,连年征战百姓不安,适当予以体恤……方显陛下仁慈!”
太子的回答中规中矩,朱咸铭笑了笑然后说道:“圣旨已下,便不可朝令夕改!”
“但朕为君父,天下皆是朕之子民,安可不关心维护,明年税赋……可予减免三成!”
今年收上来的钱粮,为的是支援西北作战,所以是一定要收上来,否则将会影响到大局。
毕竟继续拖下去,还会耗费更多钱粮。
如果明年大战胜了,那全天下都可松松担子,可若是败了……那该打还得继续,老百姓依旧得过苦日子。
接着到了商讨军事的议程,一副湖南的地图被摆出来,上面已标注好各卫所驻地。
当然,因为当前通讯手段落后,所标注内容已是六天前的情况,不能代表此时此刻的格局,或者说只能看一个大概。
军事议题,众人都在发言献计,如何采用攻心、如何收买贼兵、如何调兵进攻、如何稳定其他府县……
商议来商议去,众人说得极为热闹,但是朱景洪全程都没发言,因为所有人都没说道重点。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议事接近尾声之时,朱咸铭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湖南多事,皆因地方官员欺上瞒下,朕以为……应遣干臣前往整治,诸卿以为如何?”
这话根本没人敢反驳,否则就该被皇帝怀疑,是当地贪官的靠山了。
“陛下圣明!”众臣皆道。
于是皇帝接着说道:“诸位可有人选?”
派谁去,众人一言不发。
一是因为这差事得罪人,二是所谓“干臣”不好找,三是他们在等别人先说。
“陈卿,你可有人选?”
次辅陈锦昀答道:“回禀陛下,礼部侍郎崔裕,为人正直行事果决,臣以为是合适人选!”
崔裕是首辅赵玉山提拔上来的,陈锦昀是把祸水引向对手。
“赵卿,你怎么说?”
赵玉山出班答道:“陛下,崔裕久在翰林春坊,与治政刑名之事少有接触,派他去整治……臣以为不太妥当!”
“臣推举刑部侍郎王临之,其人是三十年的老刑名,历年办过许多大案,派他前去更为妥当!”
赵玉山推举的王临之,不属于朝中任何派系,选他着实出于公心。
王临之固然还算不错,但朱咸铭心中已有更好人选,所以他微微摇了摇头。
殿内沉默几息后,只听朱咸铭说道:“副都御使王培安,刚正不阿……诸位以为如何?”
刚才两位阁臣提到的崔裕王临之,说起来是方正、刚直、果决,但那是相对于普通官员来说,跟王培安相比完全差几个数量级。
所以听到“王培安”这三个字,殿内众人都变了颜色,可见这位副都御史是威名远扬。
当然,在场多数人还知道,副都御史王培安,还兼着襄王府的长史官。
如果真派这位去,湖南官员怕是大半会被问罪……这是所有人的想法,其中也包括朱景洪。
此刻皇帝询问的目光,在现场众臣身上逡巡,等待着众人出言表态。
“太子……你怎么看?”皇帝直接点人。
“父皇圣明!”太子只能如此回答。
有了太子起头,其他人只能陆续回应,同时为湖南文武官员道了声“保重”。
“好……即刻拟旨,命王培安巡抚湖南,吏部会同都察院,另派一员接替西北监军事!”
“臣等领旨!”
这件事就议完了,随后众人告退离开,唯有朱景洪被皇帝留下。
绕着殿阁廊道行走,皇帝在前朱景洪紧跟其后,二人之间却是一言不发。
“方才你一言不发,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朱咸铭平静问道。
朱景洪确实有话想说,但不方便主动道出。
此刻皇帝发问,情况就有些不同了,这也到了他说话的时候。
“爹……请恕儿子狂妄,不受做臣子的拘束,坦率道出对湖南战事的想法!”
听到这话朱咸铭都惊了!
什么叫“不受做臣子的拘束”?你他娘的不做臣子,难不成想坐我的位置?
这小子确实是够狂……朱咸铭暗暗想到。
事实上,近期朱景洪深居简出,刻意弱化自己的存在感,这一点做得让朱咸铭很满意。
此前他还担心,父子之间不好相处,好在事实证明这些问题不存在。
父子之间有默契有信任,所以朱咸铭明白,朱景洪的这番话表明是想说“直言”。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