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爽朗的声音响起:“听说大学堂里有规矩,战马不得入内。客随主便,我也入乡随俗了。”
那中年人又说:“大元帅,校长没想到您会提前过来,此刻还在给学生上课。我们迎接不周,请您见谅。”
却听杨烜说道:“我临时起意,过来造访贵校,用不着何校长迎接。他给学生上课,比在这里空等强多了。”
于是,现场响起一阵爽朗的笑声。
张铨大感意外。虽然没看到杨烜,却隔着屋子听到他们的对话,亦能深切地感受到杨烜的魅力。
杨烜贵为大元帅,却没一点架子。何寅是大学堂校长,此刻仍在教书,可见这学校毫无官僚作派。
张铨读过很多杨烜的文章,也熟知杨烜的事迹,对他仰慕已久。如今,自己正要向暨南大学堂求学,何不此时求见,一睹杨烜尊颜呢?
想到这儿,他毅然推开房门,果真见到一队身着朴素的人。当中一人二十出头,长得眉清目秀,气宇轩昂,既像个贵公子,又像是个杀伐决断的少年天子。
这行人都身着便服。因大学堂里有规矩,不准军人入内,所以杨烜特意换上便服,以示对学堂的尊敬。
眼看冷不丁的冒出一个陌生人,杨烜顿觉讶异。一个侍卫十分警觉,挡在了张铨前面。刚才那个接待张铨的中年人也顿感不妙,生怕他无事生非。
张铨镇定自若,向杨烜深深一揖,说道:“敝人乃湖南举人张铨,因嗜好西学,特地前来求学。今日偶遇大元帅,张某三生有幸。在此恳请大元帅,恩准张某进入大学堂学习。”
听说张铨是个举人,杨烜十分欣喜。军政府求贤若渴,很多读书人纷纷前来投奔。但这些读书人多是科场不顺之人,进士凤毛麟角,举人亦是不多。
张铨是湖南的举子,冒险穿越千里敌占区,就显得更加可贵了。
杨烜来了兴趣,考问张铨道:“张先生来自湖南,湖南人治学讲究经世致用,想必先生也是才高八斗。我想请教一下先生,当前军政府模仿西方兴起工商,先生可有建议?”
这个问题,正好搔到了张铨的痒处。他不假思索,说道:“既然大元帅提问,张某也斗胆提出几点拙见,供大元帅斟酌。
“第一,工商企业应负有限责任。我国习惯,矿主商人常负无限责任,一人经营失败,债务延及子孙,后代皆受其连累,即所谓的父债子偿。
“经营工商本就有风险,若要企业主担负无限责任,难免使人望而生畏。不如学习西方,确立有限责任。工商业主即便经营失败,亦不必倾家荡产。
“第二,工商企业必在强有力之法治国下乃能生存。旧式企业,资本有限,率以一人或一家族经营之,或雇用少数人而已;新式企业,资本增加,所用人少者以百数,多者成千上万也。
“故新企业经营风险远比旧企业大。军政府亦要改行新法,颁布公司法,明确有限责任,保护个人财产权,保护股东利益,防止企业主舞弊。
“第三,举工商需兴教育,培养技术、管理人才,学习吸收西方技术。还要普及教育,使普通国民养成公德,领有公共责任。”
张铨喜好西学,尤其喜好西方法律,在这方面用功颇深。第一次见杨烜,他还不敢班门弄斧,只得从法治、有限责任、教育等方面论述工商业。
这些观点,杨烜自然明白,也已经开始着手实施。但此话出息一个湖南举子之口,仍令杨烜刮目相看。
他大喜过望,说道:“张先生所言甚是,发人深省。我确有制订完整法律的打算,只因军政府初建,战事频繁,尚未顾及于此。有张先生大才,我们一定可以早日办成此事。”
于是宾主尽欢。张铨也如愿以偿,受到杨烜特别关照,得以进入暨南大学堂法律系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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