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工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吵吵嚷嚷听不清,左砚辞挥挥手:“进屋再说。”
他推开门,招呼众人进诊所。
等他们都进去了,徐渺才和冬葵对视一眼,抬脚跟上。
即将迈过门槛时,察觉到有道目光落在自己后背,她转头看去。
黑猫蹲在马路牙子上,安静,沉稳,与黑暗融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能够准确辨认。
徐渺对他点了下头,回过头,走进诊所。
……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从工人们七嘴八舌的讲述中,左砚辞终于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得知他们在段承霖的安排下,蹲守在码头、街巷,寻找那些看上去就很有权势的有钱人,请求他们帮忙,把左医生从治安局捞出来。
原来如此!
他就说徐大小姐什么样的专家请不到,何必找他一个小小的高级医师?
竟然是出于工人们的请求。
甚至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心中暖意涌动,左砚辞严厉地望向那名安装了杰克机械臂的工人:“艾利,你请我改装机械臂的时候,是怎么向我承诺的?”
“我、我……”
一时羞愧得说不出话,工人艾利讷讷地低下了头。
剃着平头、身材高大健硕的女工人千原小声解释:“我们只是想请这位小姐到安静的地方说话。”
“那是请吗?”左砚辞脸色难看,“那是威胁!”
清瘦的医生站在一群高大强壮的工人面前,毫不客气地批评:“我一直以来怎么跟你们说的?追求力量是为了守护,而不是伤害!你们用我安装的武器指向一名无辜的女士,我有权收回这个武器。”
“不左医生,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不要收回去,您不知道,这段时间稻草巷附近的治安好多了,枪手艾利的名头已经传了出去,要是被那些流浪汉、扒手、抢劫团伙知道我们再次失去了武器,稻草巷一定会被他们报复的。”
艾利跪在了左医生面前,机械手拉着左医生白大褂,苦苦哀求。
段承霖则在沉默片刻后,走到徐渺面前,深深鞠躬:“对不起,这都是我的主意,您可以砍掉我的一只手解气,请您说服左医生,不要取走艾利的机械臂。”
安静观察了半天,已经搞明白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徐渺,望着在工人们当中很有威望的段承霖,又看了看他身后神色绝望的艾利、千原等人,伸手把段承霖扶了起来。
那只修长、白皙的手指突然出现在眼前,段承霖肌肉瞬间绷紧了,他以为接下来至少会有一些象征性的责打,光从这双手他就已经看出这位小姐的身份非同一般。
但什么都没有,这位小姐的举动令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什么话也没说,弓下腰,又把艾利也扶了起来。
艾利睁大了眼睛,全身不自在地和段承霖对视一眼。
工人们安静无声。
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设备看娱乐新闻,自然认不出徐渺的脸。
他们只知道这位高贵的财团小姐竟然不嫌弃他们的肮脏。
这是位善良的小姐。
他们默默地想。
如果不是善良到了极点,又怎么会真的因为他们的请求,去救左医生呢?
被这位小姐身后的女仆赶走时,他们还以为肯定没戏了,这才回去找段承霖,合计着一不做一不休,直接把左医生抢出来。
左砚辞再次对徐渺道歉:“我没有尽到一名医生应尽的义务,擅自给他们改装了义体,却无法很好地督促他们用在正途上,这件事的责任归根结底还是在我。”
当着徐渺面痛心疾首地责骂工人们,实际上反而是为了保护他们。
现在更是把所有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清楚这一点的徐渺略一思索,望着艾利的机械臂,反问道:“你们知道这只义体的来历吗?”
艾利一惊,段承霖下意识将艾利往身后挡了挡,难道义体是这位小姐的家人、或者朋友的?
那可就不只是简单的冒犯了。
据说曾有大人物因为废弃的义体被人转卖安装到底层人身上,就把那个人扔进了传说中去了就回不来的斗兽场,让那个人以血肉之躯和变异生物作战。
显然也联想到这一起案例的左砚辞,脸色也瞬间变得苍白起来。
望着陷入绝望情绪的医生与工人们,徐渺没有多加安慰,只是简单道:“它来自一名义体战士,和变异生物的战斗中,义体战士输了,破损的机械义肢被当成垃圾扔进垃圾场,又被你们捡了回来。我不了解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只是主观上觉得,他也许会对自己的义体离开垃圾场,回到人的身上,感到欣慰。”
艾利愣住,低头看向机械臂,手掌张合,很慢地消化着徐渺说出的信息。
这是一名义体战士的机械臂。
他……是不是不应该辜负那名战士?
解释完,徐渺转头看向左砚辞:“所以,不要拆除他的机械臂了。”
左砚辞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他只是说:“好。”
徐渺环顾沉默的工人们:“至于你们曾经用枪指着我的事,我想,就当你们欠我一个人情,答应我做一件事,做到了,就抵消掉你们的冒犯,怎么样?”
如果她还像刚穿来时一样弱小,自然会因为被枪顶着无比愤怒。
但现在的她,拥有强大的身手与枪法,能够判断出艾利绝对没有伤害到她的可能性。
所以她不但不愤怒,还能心态平和地善加利用。
艾利想都没想地点头:“当然可以。”
段承霖主动道:“您想要我们做什么?”
徐渺慢条斯理地说:“从今天开始,用交易代替下跪,用谈判代替乞求。”
艾利呆住。
左医生猛然看向她。
徐渺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静静看着工人们,直到段承霖眼中迸出亮光,率先答应,艾利、千原和其他工人们也都一一答应,才点了点头:“说到就要做到。”
段承霖用力点头:“说到做到!”
左医生抹了抹眼角,徐渺瞥了他一眼,心地善良的医生一定又脑补了很多,然而她这么做,出发点只是为了自己。
现在她拥有一座正在勤勤恳恳耕地试验农作物的岛屿。
她还需要一股如臂指使的力量。
尊严,可以作为这股力量的种子。
……
确认了左医生安全回家后,段承霖带着工人们又匆匆离开了。
为了左医生四处奔波的这些天,他们耽搁了很多活,有的工人已经一天只吃一顿饭了。
接下来必须加倍工作,才能赚到足以饱腹的信用点。
在他们走后,按照约定,左砚辞不收取挂号费,为徐渺免费检查。
诊所内的设备都很老旧,连全息投影都没有,直到对徐渺大脑的扫描结果出来前,左砚辞都以为徐渺就只是随便找个借口,好让他不需要为这次帮助付出酬劳。
看到古老的led显示器上呈现出来的影像,左砚辞动作顿住,收起了轻松的表情。
躺在扫描床上的徐渺看到左砚辞宛如在脸上写了两个字,一左一右分别是“绝”和“症”。
仅仅是扫描了一下大脑,甚至都没有深入检查,就已经发现问题了吗?
冬葵握住了扫描床栏杆,身体前倾:“怎么了?”
“她的电子脑……”左砚辞神情非常凝重,“……与她本身的脑组织高度耦合,这是为了最大限度利用大脑的做法,由于无法摘除、与大脑高度绑定、带来许多病理与伦理问题,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禁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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