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很简陋。
一张老式木板床、一张旧书桌、一根长条凳,还有一个油漆剥落分不出是什么年代的两门衣柜,这就是房间全部。
环境中规中矩,不说有多好,也不算太糟糕。唯一的装饰品还是墙壁上的滩头年画--老鼠娶亲。
孟清池曾好几次想给他置办点新家具,但都被他婉拒了。他不好意思过多麻烦别人,他也怕弄坏了赔偿不起,毕竟他只是这个家的临时主人。
这是他小小年纪里的莫名倔强。
或者说他害怕别人对他太好,他还不起。
要不是他这几年精神压力过大导致神经有点衰弱,听到寝室中的鼾声和磨牙声容易整夜整夜的失眠,影响学习,他宁愿住在学校宿舍也不出来瞎折腾。
书桌从左至右有三个抽屉。
卢安从裤口中摸出钥匙插进锁孔里,用力右拧,打开锁,接着手指勾住有点锈迹的铜环,轻轻一拉,最左边的抽屉尽收眼底。
里面全是书本和考试卷子。
视线在一摞书本和试卷上扫过,定了定神的卢安从最底层掏出一本泛黄的书籍《平凡的世界》,这是从堂叔卢学平那里顺过来的,是他年少时的最爱读物。
书里的故事让他产生了共鸣,这些年一直激励着他奋进。
右手在封面摩挲小会,他翻开了书页。
第20页,夹有2块钱。
第24页、28页、32页,各找出5块钱。
第36页,有一张面额10元的纸币。
第44页、48页,分别藏有一张面额50的钞票。
把钞票成一排摊到桌上,拢共7张,共计127元。
再把刚才得到的10元放一起,累积金额达到了137元,这是他高中生涯存款最富有的一次。
其中有一半是卢学平贡献的“租金”,一部分是每学期奖学金扣完吃住和学杂费用后剩下的。
另外还有一部分是摆摊所得。
对,就是摆摊。
每次暑假归来,他都会从村里带一些晒干的野生菌子来城里卖。
由于怕丢人、怕被熟悉的人知道,他一般会远离贵妃巷和一中这块地域,选择去河那边的城西摆摊。
就算这样小心翼翼,曾经还是被班上的一个女同学给认出来了,这让他紧张了好一阵。
好在那女同学事后没有张扬,慢慢地他又把这事情给忘了。
才137元啊,离给姐姐买一台缝纫机的钱还差很远,卢安低头瞅着钱,脑海中一幕幕糟心事又自动浮现了出来。请下载小说app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他原本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家庭,但幸福的味道才尝了几口就生了变故。
他的老父亲曾是那个年代的武大高材生,凭一己之力摆脱农村人的穷苦身份,端起了国家铁饭碗,受村里人景仰。
那时候在村里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为此还在稻谷坪放了三个晚上的露天电影庆祝,全村男女老少都提着小凳子来观影了。
可惜哪,好景不长,这老父亲是一个愤青,因一些特殊原因而丢了工作,被遣返回了老家。从此郁郁不得志,后来混着混着,人没了。
他母亲本是城里人,在老父亲最有前途的时候两人相知相爱。在家道中落时,她选择了爱情,跟着回了农村。父亲的过世让她大受打击,最终在精神和穷困的双重压力下,一病不起。
卢安上面有一个大姐卢燕,小学毕业后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一个人承担起了照顾弟弟妹妹的重担。如今在镇上裁缝店当学徒,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一台属于她自己的缝纫机。
大姐人才出众,手脚勤快,就是22岁了还没开亲,这搁普遍早婚早育的年代是个稀罕事。背后招来了很多长舌妇的闲言碎语。
按理说以卢燕的条件,找个男人过日子不难,村里村外也曾有很多年轻后生表示过爱慕。但大部分人都被她弟弟妹妹这两个拖油瓶给吓退了。
这年头谁家都不富有啊,每一碗饭、每一分花销都得紧着裤子,日子过得苦哈哈的。谁还愿意充当冤大头去帮着养两个外人呢?
卢安的妹妹叫宋佳,是舅舅的女儿,今年在镇上读初三。
记得当初老父亲还在世的时候,有一天舅舅深更半夜上门,把几岁大的妹妹宋佳丢给姐夫姐姐就走了,从此一去不返。
后来在母亲的遗嘱中才得知,舅妈是一个时髦的香江人,后来为了理想去了rb。舅舅赴rb找她去了,这一找就音讯全无。
想到这个好多年未曾谋面的舅舅,卢安却罕见地没有怪他,只是深深地叹口气。这舅舅在rb过得并不好,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画画赖以生存的右手齐根断了。
后世卢安询问过原因,舅舅似乎对此很避讳,从不跟人提起。
另外他还有两个姑姑,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但人很好,老卢家就是因为有这两个姑姑才得以渡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家里现在乱糟糟的光景,卢安欲哭无泪,没有一点人生豪迈、重头再来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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