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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真的不务正业》正文 第六百四十一章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偏偏他自己还不争气(第2页/共2页)

贼,都是避开了雨季,像王骥那般雨季进攻,十个步营就得有五个半病死,能打才怪,这也是黔国公为何执意撤退的原因,这次本来就是验证战术,压根就没想到战果会如此辉煌。”

缅甸的雨季是从五月份开始,一直持续到十月份,如果留心大明战报,就会发现大明进攻的回合没有一次是在雨季,这极大程度上就避免了瘴疠。

现在是万历十二年七月份,云南到大明的通讯距离是90天,也就是战事包括撤退都发生在了四月份,踩着雨季到来之前,退出了雨林,戚继光专门强调撤兵的理性,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

“如此,这就是天时。”朱翊钧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说道:“黔国公忠君体国。”

富察·傅恒南征北战一辈子,26岁就参与大小金川之战,三十二岁征战伊犁,平定准噶尔叛乱,南征北战,他不知道雨季不能进攻吗?他当然知道。

但傅恒带领清军主力进攻的日子是乾隆三十四年七月十二日,正是缅甸大雨滂沱的季节。

不顾天时的傅恒,最终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死在了烟瘴之下。

傅恒之所以这么做,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之前的刘藻、杨应琚、明瑞都跟乾隆说瘴气的问题,但乾隆每次都不管不顾(又岂得托言瘴厉,忽尔撤兵,宁不虑为远夷所轻玩乎?)。

相比较乾隆喜欢对前线指手画脚不同,大明皇帝朱翊钧,从来没有一次干预过前线指挥的决定。

连不遵将令、吃了败仗,自己也被伏击阵亡的汤克宽,朱翊钧都悄悄的恢复了汤克宽儿孙世袭官爵,并且将汤克宽的名字写在了密云忠勇祠,无论怎么讲,都是为国而死。

戚继光坐直了身子侃侃而谈,他把瘴厉是什么解释的一清二楚,分为了四个方面,水源不洁;蚊虫遍地;瘟病流行;伤口溃脓;

“雨季进攻就是找死啊!”朱翊钧听完之后,极为感慨的说道。

拇指粗口器的蚂蟥、遮天蔽日的蚊子,疟疾就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的寻常,湿热的空气让细菌极其容易滋生,身上有任何创面,都有可能感染溃脓,这就是雨季的热带雨林。

朱翊钧都没亲眼见过,光听戚继光念叨就觉得格外的可怕。

“征程如此顺利,除了注意天时之外,就是人和了。”戚继光颇为感慨的说道:“黔国公沐昌祚原来对生苗和熟苗极为信任,甚至把门户交给了熟苗,诚然战争开始的时候,这种信任被辜负了,但黔国公帐下,还是有一大批的熟苗引路。”

“汉军为主力,熟苗引路协从,才让战事进展的如此顺利。”

注意天时的同时,因为人和,大明军在征战的过程中,就不会绕路,也可以避开一些死地,让行军更加顺利,这是地利。

黔国公府在云南两百年的耕耘,终究是有一批拥趸,如此天时地利人和都占据的情况下,战争就变得格外顺利,而不是打的大败亏输。

“而且最重要的人和,其实还是来自于朝廷。”戚继光看向了陛下,颇为肯定的说道:“陛下保证后勤和犒赏,让前线军士无后顾之忧,实乃大明幸事儿。”

朱祁镇就喜欢瞎指挥,非要在土木堡这个没有水源的地方驻陛欲决战,朱祁镇如此下令,就是把京营、亲征扈从文武百官,全都推上了赌桌,而且输的一干二净。

自宋朝之后,中原已经完成了军事是政治的延伸,作为皇帝,可以不知兵,但唯独不能胡乱的指手画脚,那前线会因为自上而下的压力,做出不明智的决定。

“挺好。”朱翊钧笑着说道:“戚帅解开了朕心中的疑惑。”

“先生,宏源大染坊的案子,朕意欲私宥匠人周建仁,他是被迫自卫反击,不应处死。”朱翊钧对宏源大染坊的案子做出了明确的表态。

“无不可,理当如此。”张居正支持陛下的宽宥,这不是陛下对穷民苦力怜悯,是袁慎带家丁想要杀人,杀人者,恒杀之。

袁慎案,在京师掀起了轩然大波,因为林辅成和李贽关于金钱对人的异化的论断,全部一一应验,这让林辅成和李贽的名声,水涨船高,与此同时,关于袁慎该不该死的问题,京堂的杂报开始了针锋相对的辩论。

有些杂报为袁慎奔走相告,希望能够保住袁慎的命,也不是和袁慎有什么瓜葛,就是因为袁慎活下来,宏源大染坊就还是袁慎的,如此一来,集体所有制经济的探索,就可以戛然而止了,对于工匠拥有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势要豪右非常警惕。

势要豪右也决计没有想到,万历维新对生产资料的革新,居然不是从田亩开始,而是从工坊开始。

还田令,自张居正提出已经六年之久,这本该是清丈之后要推行的新政,但朝廷一直没有推进,因为还田之事,兹事体大,相比较之下,工坊的影响就小太多了。

万历维新是一场不彻底的、旨在自救的改良式政治斗争,这种情况下,对于土改的推动就需要小心再小心。

争论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刑部办了个加急,在中秋节之前,将此案宣判,大理寺只用了一天就走完了流程,大理寺认为刑部的判罚公正严明。

刑部的判罚是斩立决,袁慎及其走狗家丁十四人,全部斩首示众,而且已经开始走死刑的程序,而打死了三个家丁的周建仁,并没有流放,而是被无罪释放。

这个结果甚至出乎了朱翊钧的意料之外,赵老七赵吉案中,赵老七得到了皇帝的私宥,仍然被流放到了应昌,同样需要杀人偿命的周建仁居然无罪释放。

朱翊钧详细了解了刑部的判罚后,才清楚了的确是公正严明的判罚。

首先,大明律有法:诸殴,两相殴,后下手理直者,减二等。

毫无疑问的事实是袁慎带着家丁到大染坊打人,而且往死里打,周建仁,就是后下手且占理,自然而然可以触发自卫的罪减二等,这就是死刑到流放的减刑。

而从流放到徒刑,则是大明律的另外一条律法:夺获凶器伤人之犯,照执持凶器伤人罪上,量减一等,杖一百徒三年。

袁慎带人去大染坊带了兵器,而周建仁是夺获对方凶器才杀人,这就是再罪减一等,也就是从流放降为了徒三年的徒刑。

最后就是周建仁触发了见义勇为。

《论语·为政》有言:见义不为,无勇也。

而大明律对此规定为:行凶人持仗拒捍,其捕者得格杀之;持仗及空手而走者,亦得杀之。

这也就是大明巡检司弓兵搜捕行凶人的法律依据,抓捕行凶的人,尤其是有武器的人,格杀之。

大明对于见死不救也有明确的规定,如果邻居被抢劫、或者被杀,看到了却不救助要打一百杖,听到了呼救声不救的打五十杖,打不过也要最快的速度告官,有司要对见死不救者进行追责。

周建仁触发了见义勇为,所以最后这徒三年的徒刑也被减到了无罪释放。

整个案件里,并不需要皇帝去私宥,刑部是完全按照大明律和大明会典进行了判罚,都察院、六科廊那些摇唇鼓舌的贱儒质询,刑部也是有理有据。

死刑三复奏的过程中,六科廊和都察院并没有言官提出质询,自卫、夺获凶器、见义勇为这三次减刑,都是有法可依。

周建仁被关押到了北镇抚司的天牢里,因为朱翊钧对刑部大牢不是很放心,所以安排在北镇抚司,这是朱翊钧对周建仁的保护。

“周建仁,你被无罪释放了。”朱翊钧穿的是常服,他从缇骑手中拿过了钥匙,打开了周建仁的牢房,示意周建仁可以走了。

“啊?”周建仁站起来之后,还是一脸茫然的说道:“无罪释放了?我杀了人呀?”

“姚知县不是说了吗?你是老实人,不是被逼急了,你会杀人吗?”朱翊钧笑着说道:“没事了,走吧。”

刑部郎中带着刑部审判的驾贴,让周建仁签字画押,为了防止周建仁看不懂,刑部郎中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并且解释了下其中的原因。

“这就没事了?”周建仁走出了牢房,仍然不敢置信的说道:“入京的路上,缇骑说,我可能要被流放到应昌呢!”

“你出去后有何打算?咱这里有纹银五两,当做你回家的盘缠。”朱翊钧让冯保递给了周建仁五两银子,周建仁是被押到京师的,身上没有盘缠,无论如何都回不去的。

“谢贵公子赏,谢贵公子搭救!若问去向,水师衙门在招兵,我打算去试试!”周建仁压根就不知道面前这个贵公子的身份,但他还是说出来自己的打算来,他接过了银子,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好,很好。”朱翊钧不住的点头。

周建仁杀过人,这案子闹得沸沸扬扬,回到松江府恐怕也不好正常生活,但这壮硕的汉子去从军,倒也算是合适。

“敢问贵公子高姓大名!日后若有了银子,一定还给公子。”周建仁在地上磕了一个头,才站起来郑重的问道。

朱翊钧颇为温和的说道:“我姓黄,暂住奉国公大将军府,是大将军的家人,你若是还钱,还到大将军府就好。”

“哦对了,我这里有本书,叫《防骗经》,都是俗文俗字,很好认,你看看,不要上当受骗。”

朱翊钧很贴心的为周建仁准备了一本故事集。

“再谢公子大恩。”周建仁获得了一本故事集,是大明的防骗指南,是一个叫张应俞写的,一共收录了88个江湖骗术,每一篇都是俗文俗字所写,通俗易懂。

“去吧去吧。”朱翊钧负手而立,看着周建仁在缇骑的带领下离开了北镇抚司。

朱翊钧就这么一直张望着,直到周建仁消失在了拐角处,才乐呵呵的打算回宫去了,他的生活其实非常枯燥,亲眼看到正义得到了伸张,这就是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上磨上磨!”朱翊钧回到了通和宫御书房,带着好心情开始批阅奏疏。

长崎总督徐渭上了奏疏,言倭国诸事,织田信长再次被刺杀,和前几次一样,侥幸活了下来,但这一次身受重伤。

这次袭杀的方式是织田信长最信任的三个宫婢,用簪刀行刺,织田信长躲闪不及,身中三刀,手臂、腹部、背部各一刀,而救下织田信长的是他信任的近侍森兰丸,安土城已经全面戒严。

“织田信长这幕府将军坐的当真是胆战心惊。”朱翊钧由衷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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