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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错。”李太后看着小皇帝那阳光灿烂的笑容,看着那纯真的眼神,终究是挥了挥手,示意孩子去便是。
至于小皇帝说要遴选勋卫和带刀舍人入宫陪练,李太后也应允了,这宫里混入了外人,并不是缇骑之错,李太后也清楚宫里是什么糟烂样儿。
缇骑们没有权柄,居东厂之下,哪里敢管宫里太监的事儿?
东厂和缇骑为皇宫守门,一方只能跪在另一方面前回话,这就失去了平衡,失去了平衡,就会出事,让勋卫和带刀舍人入宫陪练,这也算是来自太后对缇骑们的扶持,政策上的倾斜。
至少要让缇骑们能在太监面前挺直腰板说话,这才算是平衡。
均衡,存乎万物之间。
冯保倒是想说什么,但是看着皇帝直奔万岁山而去,冯保赶忙追了上去。
缇骑遴选了十人陪练,他冯保也安排了十个小黄门陪练,大家谁也不多,谁也不少,到时候谁撑不住谁没面子。
宫里的小黄门是绝对撑得住,因为撑不住,就只能一辈子待在廊下家了,待在廊下家是比死还难受的事儿。
朱翊钧先回了乾清宫换了麻衣,直奔玄武门而去。
到了后山,许多劳作的内操净军已经开始锄大地了,而朱翊钧很快的就加入了这个锄大地的行列之中。
十二月,将粪便堆聚,而后开始堆肥,腊月曝牛粪堆肥,风干,等到正月的时候,就将干硬的牛粪堆肥碾碎,在深耕翻土的时候,将堆肥洒在最深处,而后用水化开一部分的堆肥,再次浸泡。
朱翊钧不仅锄大地,跟着两架的牛车耕土,还亲自装了堆肥到耧车之中,主要是长得有些矮,他也就比耧车高一点,他又跟着几个老农、小黄门将化开的堆肥洒在了土地上。
这深耕翻土一事,不仅要撒堆肥,还要除草和将草根、草种去掉,防止野草春风吹又生。
小黄门们恨不得掘地三尺,把每一颗草种都给挑出来,做事极为细致,这可是讨好皇帝的好机会。
冯保干了一个时辰的农活,便觉得有些累,但他不敢歇着,皇帝都在锄大地,他一个太监,自然不能懈怠。
终于到了日暮时分,朱翊钧才满载而归,张宏在皇帝的身后,推了一车的土,这是要放在乾清宫的土,一众回到乾清宫,皇帝去盥洗,张宏带着两个太监在乾清宫的东南角,掀了几块地砖,围出了一个花坛,这里也要种,不过花坛不是种花,而是种土豆、番薯。
李太后看着和乾清宫庄严肃穆格格不入的花坛,略有些无奈,只是甩了甩手,便由皇帝去了。
相比之下,皇帝又不是养蛐蛐,更不是修仙,就是种点花花草草罢了。
朱翊钧用过了晚膳,拿出了铅笔,铺开了纸,开始写写画画,今日他收获极多,这些个老农们,个个都是种地的好手,他们说了很多,朱翊钧怕自己的忘记了,记了下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太后驾到。”张鲸扯着嗓子喊道。
朱翊钧起身见礼,李太后和陈太后是一起来的,她们有些好奇,这一向不太好动的皇帝,今天到底做了些什么。
“见过娘亲、母亲。”朱翊钧见礼之后,坐到了书案前,继续记录着自己今日所见所闻。
陈太后站在朱翊钧的身后,笑着问道:“今天皇儿又是习武,又是种地,如此辛苦,这是在写什么?”
“种地心得,等孩儿写完再回话。”朱翊钧神色不动,眼神极为坚毅的看着面前的白纸,快速的书写着。
他用的是俗文俗字,相比较正字,俗文俗字写起来简单,在这个过程中,朱翊钧还添加了标点符号,防止自己的话,产生歧义。
半个时辰之后,整张大纸上写满了极为工整的蝇头小字,而后他又拿出了自己的小本本,这是他的备忘录,将内心的疑惑一点点的记录了下来。
李太后和陈太后都没打扰小皇帝的意思,只是在旁小声的说话,努力的小皇帝,真的是让人更加放心了几分。
两宫太后讨论的是朱翊钧手里的铅笔,是不是有失仪的嫌疑。
写字是修德的一部分,对于坐姿、卧姿、笔触都有方方面面的要求。
朱翊钧终于写完了备忘录,才抬头说道:“娘亲,母亲,是有什么事儿吗?”
“就是看皇儿辛苦,过来看看。”陈太后笑着说道:“姐姐担心皇儿累着了,往日姐姐见了我,都是担心,话里话外皆是忧愁,这几日,则全是反过来了,总是担心皇儿太过辛劳,让我来劝劝。”
“皇儿写的是什么?”
陈太后还是好奇朱翊钧奋笔疾书,到底写了些什么东西。
朱翊钧颇为肯定的说道:“种地记,是门学问。”
“比如说这番薯、土豆留种,各家有各家的独家秘法,但总归是归结为三个字,新,湿、冻。这种子要留新,陈粮种,所获极少,这藏种有两难,一惧湿,一惧冻,入土不冻而湿,不入土不湿而冻。”
“两难如何自解?”
“窖藏,入土窖,不冻亦不湿,最是恰当。”
“秦岭淮河以北,风气高寒,所留种子必然是在霜降之前,否则入窖之前就冻死了,”
“而下种,要在清明后,清明多有雨,而且要在谷雨后再补种一半左右,因为北方多倒春寒,清明前后,仍然有薄凌微霜,会把种苗冻死。”
“万岁山脚下良田倒是不必再种,因为小黄门会用厚草苫在下种后铺上防冻…”
皇帝种地和百姓种地不同,一共五亩地,近百人伺候,土里的虫卵都恨不得劈成两半。
但是大明军屯卫所,是一百人种五百亩田,一人就要耕种五亩地。
京师下种的时间比后世略微晚了些,因为眼下大明是小冰川时代。
李太后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这小皇帝种地不仅玩真的,亲自调查和实验,还极为细心的总结经验和教训。
“孩儿有一疑惑。”朱翊钧面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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