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再说话。
一番恭维过后,春申君把话题转向自己最想问的问题,道:“武安君守河东,将欲取上党,而频出南阳,何也?”
芒未道:“此武安君之计胜也。武安君非徒以勇也,自入河东,翼、绛诸城,皆不战而降。及岁,而汾上听焉。引兵出南阳,而河东安堵。此皆武安君之功也。应侯每言之,未尝不叹且赞也!南阳,上党之孔道。战南阳,此所以取上党也。是故野王下,而韩献上党。”
春申君道:“韩诚献上党与秦,然上党守冯亭复献于赵,盖出秦意外!”
芒未道:“诚如君言。秦闻冯亭献上党与赵,实出意外。武安君克野王,塞上党之道,欲全取上党,而上党竟归于赵,是武安君策之败也。然复议之,取上党,所以击赵也。同击赵,击于上党与击于邯郸,孰胜?是故秦整军年余,而攻赵于上党,亦得算多也。”
春申君道:“何算也?”
芒未道:“上党出河东及邯郸,其道之远近若,险易亦若。秦出河东以击上党,赵必出邯郸而救焉,是以河东一郡,与邯郸相抗,胜固宜矣,不胜亦劳之,秦无所失,赵无所得。秦得南阳,而韩魏不得相救。独与赵战,胜之必也。”
春申君道:“胜之道奈何?”
芒未道:“秦连年伐之,赵连年救之,久之,邯郸必疲,而吾得而胜也!”
春申君道:“赵举国而守之,秦之算何如?”
芒未道:“赵举兵数十万而守上党,此取败之道也。秦闻之,喜不自胜!”
春申君道:“喜从何来?”
芒未道:“秦伐长平,所以疲赵也。今不劳秦伐,而赵自疲之,非喜而何?”
春申君道:“秦不伐,赵何劳之有?”
芒未道:“赵守长平也,筑垒三道,众数十万。此诚不可攻也。然发民筑垒,而田亩不耕,军食一仰邯郸。十万之众出,必千邑为空,乃得一月之食。数十万众,筑垒经年,其钱粮之费,征发之用,转输之力,虽十万邑不能当,邯郸必乏,民力必尽。是故秦不劳,而邯郸为空。此秦之算也。”
大约当时秦之廷议,张禄都告诉了芒未,所以芒未能够有条有理、简明扼要地叙述出来。春申君听了,半饷无言,席间众人也都陷入沉思。良久,一名门客问道:“赵必倾全国之力而御之乎?但以数万之师,发上党之闲民而辅之,亦得其守也。秦将奈何?”
芒未虽然对这位先生的智商感到不屑,但依然耐心解答道:“先生之策,诚老成谋国也。若上党但以数万之师守之,而民不劳。秦将以兵,时时伐之。或出河东,或出河内,或攻长平,或攻少上,必令其不安,而渐劳之。此秦之故计也。赵计不出此,必举国而守之,故曰取败之道也!”
春申君道:“是以未战,而赵先败也!”
芒未拜道:“君上英明,其意正与秦王合也!”
于是席间再次陷入沉寂。本来,赵王举全国之力守上党,正是要秦知难而退。春申君他们当时也认为这是可行之策:秦强攻,则与赵两败俱伤;不攻,则徒为诸侯所笑。但却没想到,举国守上党正是一大败笔!四十万众,每天光消耗的粮食就达四万石,一年下来接近一千五百万石,这还没算上运输中的损耗,这几乎是邯郸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在这一年时间内能够给予秦军以重创那还好说,如果秦军干脆不和你交战,这些粮食就是白费!而且明年还要再花费这么多粮食……简直就是无底洞!而听芒未的介绍,秦国是策略就是让赵国可劲地消费粮食,就是不和你作战!这种策略真是闻所未闻,春申君自己完全没有想到,也没有任何一名门客想到这一点!于是全体陷入尴尬的沉默中。
良久,一名门客问道:“赵之费固如大夫所算,而秦之费奈何?”
芒未道:“长平秦军,盖出于巴、蜀、南郡,计六万众。南郡军二万众南郡居伊汝间,就食于梁、夹,此韩魏之地也。入河东者,盖巴蜀军四万众,皆就食于汾上。汾上,故晋之旧都,物丰而民庶,能食其军。是故秦军虽发,而不劳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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