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道:“可令铺中运至!”小僮答应着去了。
吕不韦坐下。薛公小声道:“吕子犹欲居奇于子楚耶?”
吕不韦道:“箭已发,无可回也。”
薛公道:“咸阳其有使乎?”
吕不韦道:“未也!”
薛公道:“子楚归秦,迎妇于楚,美色必众,子息必繁。邯郸但一妾一僮,吾恐子楚弃之不顾也!”
吕不韦道:“若识货不精,损之固宜也。”
薛公道:“或损及身家性命!”
吕不韦道:“欲求无量富贵,自当以性命相搏!事岂有易致者!”
薛公道:“为富贵所缚,一致此耳!可叹,可惜!”
吕不韦道:“此小子平生之计也,虽百死不悔!”
薛公道:“尔已,尔已!吾虽不值,必无害也!”
吕不韦道:“小子深感薛公之恩,但有尺寸之晋,必有报焉!”
薛公道:“富贵于子甘为蜜,于吾则如砒。不敢望报!然救吾于困窘,是不敢不报于子也。”
吕不韦道:“小子何德,得公厚恩!”
两人随后交换了各自获得的消息,以及到濮阳运粮的一些具体细节,直到太阳西沉,薛公的家人和吕氏铺子里的店保将粮食运到。当时一石粮食也就一斛,约合今天二十多升,还不到五十斤,并没有多少,通常一个成年人就能挑过来。只是薛家的人半饥半饱了好几天,营养不良,挑不动担子,才让店铺的店保帮忙。
有了粮食,薛公全家人眼里都有了光,把粟米放入鼎中,大火炊起,香气四溢。薛公请吕不韦在共进食,吕不韦固辞,称家中悬望,与店保一起回到店铺中。店铺掌柜见东家和店保一起回来,知道有事,便请吕不韦在店中晚餐。吕不韦告知掌柜,已请薛公出面运送濮阳的粮食,过两天薛公会派人来与他对接,让他做好准备;薛公运走多少粮食,他只要记上账,到时候消账就行,不必由他催讨货款。只管出货,不管收款,这种差事实在是太轻松了。掌柜的满口答应下来。薛公的名声,掌柜的很清楚,也不担心他会赖账。他悄悄地问吕不韦道:“但一石粟即得薛公之心乎?”
吕不韦道:“焉得如此,必出大价,乃得薛公之助!”见吕不韦不愿意说,掌柜的也知道其中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勾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掌柜的也就不再多问。
回到家中,探问了赵姬和赵正,吕不韦回到偏房休息。赵姬将赵正哄睡着,出门来到吕不韦的房间内,在黑暗中,两人执手相望,悄声交谈……
薛公行事机密,每次派人到濮阳只取百石粟,也不多取,藏在众多的货物中,并不起眼,一般人都没有发现濮阳吕氏的粮食已经被悄悄运进了邯郸。但薛公的酒坊开始运作起来,他在邯郸城外的酒肆也开了张,与他有业务往来的酒坊也都有了酒卖。这事十分引人注目:在当时粮价腾贵的时候,除非高门大族,几乎不可能有多余的粮食酿酒,所以酒肆开得不多,就连邯郸城内最大的邯月坊,酒肉也不能敞开供应。薛公的酒肆是平时是面向贩夫走卒的,本钱并不大,却也能供应酒肉,虽然价格很高,但在邯郸普遍通货膨胀的情况下,并不算离谱。偶有工匠赚了钱来喝一杯,但更多的客户则是家境还不错的赵氏远族宗亲。
随着薛公的生意恢复,他对“小弟”的控制力也加强了。吕不韦的商铺已经不再受到骚扰,甚至还得到暗中保护,虽然生意还没有大的起色,但处境好得多。夜深人静时,有一些挑夫挑着粮食潜入秦公子的府门前,按约定的节奏敲几下门,就会有人开门出来,门口摆着十石粮食。而这时,看守的士兵则会自觉地散入暗夜中,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秦公子府的人一般只会取走七八石,留下两三石,让给留在暗处的挑夫和守军。他们也心领神会地取走自己的那一份,从来不会发生争吵。
虽然别人还没有注意到,但潜伏在濮阳的秦国间谍由于被命令重点关注吕氏的生意,更快就发现了吕氏粮食商铺的出货异常,并立即报告了陈四。吕氏商铺在濮阳囤积粮食早已被陈四探知,这表明吕不韦还能够在邯郸城内活动,只是活动受到限制,暂时无法将粮食运入邯郸。现在吕氏商铺开始往邯郸出货了,提示吕不韦的处境有了一定改善。陈四立即派人追踪粮食的去向,发现它们都被运入了薛公的酒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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