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望的三司,竟然一个支持他的也没有,一个能为当前危局出个主意的也没有;大家只是说“不行”“不行”,到底怎么样才能“行”呢?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大厦将倾,谁得砥柱其间?
晋鄙最后到来。进府见过礼,先关切地询问道:“公子今日若何?”
信陵君知道他问提昨天自己昏倒的事,有些不好意思,道:“并无他碍。”
晋鄙问道:“仲岳先生所言何因?”
信陵君面红耳赤,但还是尽量语气平静地回答道:“闺闱失节,大夫见笑!”
晋鄙朝东阁看了一眼,明白过来,道:“诚若是,静养即痊。”
信陵君道:“先生亦言如此。”然后迅速转化了话题,道:“今晨张先生密探于郑,访得韩人的信:韩秦勾联,非止一日;韩以水道,密运粮秣,以达启封。主是者,说客陈筮也。”
晋鄙道:“臣亦有耳闻,然不能必也。张先生亲探,必无虚也。愿闻其详。”
信陵君道:“先生多方奔走,方知此情。其因起于上巳日,陈筮见王,陈背魏亲秦之事,恩威并施,韩王犹两端也。月望日,秦人出关,报于韩王,王卒病,太子与公卿等执国,遂密资秦,以取厚利。秦得郑助,势难猝退,故请大夫教我。”
晋鄙道:“臣等所计者,在韩魏相援,共抗强秦。无韩援,魏尚不能胜秦,而况助秦焉?须贾大夫何报?”
信陵君道:“昨夜须贾大夫来报,王卧病,不能视事,所有魏使皆滞于郑,淹留难归。大夫乃集其力,渐次而访诸卿大夫等,或得其门而入。”
晋鄙道:“臣闻公子之言,一则以喜,一则以惧。所喜者,魏使命未达,韩无相拒。所惧者,王无必援魏之心。”
信陵君道:“闻韩王曰:盟魏者,义也;亲秦者,利也。此义利相争,高下难定,左右为难。”
晋鄙道:“故其机不在阵前,而在宗庙。不出樽俎之间,而折冲千里之外,此之谓也。”
信陵君道:“方其时奈何?”
晋鄙道:“静以待时,勿妄动也。”
信陵君道:“支之一月可乎?”
晋鄙道:“但得粮秣不缺,又何虞也?”
信陵君大喜,道:“大夫真国之干城,宗庙中柱也。”
晋鄙有些不解道:“公子但言一月,可有说焉?”
信陵君道:“计者,韩虽助秦,亦不背魏,可令其助魏。以一国资二军,必不能久,期之一月,必背秦也。”
晋鄙沉默半饷,道:“果随公子愿,诚魏之幸也!”
信陵君道:“算有遗策乎?”
晋鄙道:“两军数十万,曝军于野,连接百里,樵采无路,风雨无遮,困病必多,更兼作奸虚诈之徒于中起事,恐一月后,其事有变。”
信陵君疑惑道:“大夫适言,但得粮秣不缺,一月又何虞也?复言,恐一月后,其事有变。不知其可,愿大夫教我。”
晋鄙道:“驱士卒斗,其难也;而静之尤难。必也,上下相合,内外相亲;内有所附,外无所畏;则庶几也。虽曰无虞,其实难能。虽然,彼我正相等也。然期之韩,一月背秦,则非所愿。何者?韩非无偏,必有所向,向秦则秦胜,向魏则魏胜,秦魏皆欲得其亲,势相贿之,魏与秦孰胜?韩向秦则秦胜,向魏则魏胜,是韩弄秦魏于掌股,秦与魏孰能忍之?既争贿之,复不能忍,韩将何向?是故韩之背秦向魏,诚魏之幸也。”
信陵君道:“若韩不向魏而向秦如之何?若韩不向秦而向魏如之何?若韩于秦魏无偏如之何?”
晋鄙道:“韩不向魏而向秦,魏当击韩;韩不向秦而向魏,则秦必退;韩于秦魏无偏,其势最难,攻则无方,守则无时,生死由人,无能自主,久则有变。”
信陵君道:“愿大夫谋其尤难者!”
晋鄙道:“事势未定,不可预谋。方其时也,吾据华阳,王据大梁,相距百里,而夹秦人。虽声息不通,其势相接。遥为呼应,互为犄角,是立于不败也。韩人暗以粮秣助秦,不过小有助益,非与大势有违。设韩王心动,出韩卒援魏,是胜势也。奈何舍必胜之势,而就死地乎!若公子有一月之资,臣必令秦一月不攻梁;有二月之资,二月不攻梁。待秦疲于坚城之下,必为王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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