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父子、须贾大夫父子、芒氏二兄弟,以及诸魏公子皆至,信陵君与他们在庭中高坐闲谈,只留张辄、仲岳等一众门客在府门外处理军务。华阳尉也被请出相陪。华阳尉十分“懂事”,带了几个童子,搬了好些吃喝出来,宾主尽欢。
信陵君闻得城上的号令,问道:“城外残兵为何不许靠近?”
大梁尉答道:“恐有奸细混杂其中。”信陵君默然点头,又问道:“将屠尽乎?”
大梁尉道:“守亭者失亭,守障者失障,守城者失城,皆斩。失伍者斩一伍,失什者斩一什。此各安其命。”信陵君又默然点头。
一名魏公子愤然道:“公子将军务尽付晋大夫,而疏漏至此,令公子受惊,其罪非浅!”
信陵君望了那名公子一眼,见他睡眼惺忪,大约还在闹觉,只默默一礼,没有接茬,而是转向芒氏兄弟,道:“将军处谨拜上。”
芒辰连忙回答道:“日间已发军使,想已入国。明日必有回报。”
信陵君想了想,转头对须贾大夫道:“夜来得报,资秦者,非独韩也,楚亦或间焉。”此言一出,席间一片哗然。一名魏公子愤然道:“韩与魏,兄弟盟也,奈何资秦?”
这些魏公子虽在营中,但日常议事从不到场,对战事也不感兴趣,所以好多事都不知道。
须贾大夫答道:“韩资秦者,非背盟也,但趋利也。秦人以倍价籴粮,而韩人粜之,是以资之也。”
一名魏公子道:“不忠不义,既知魏秦交兵,韩为兄弟,即或不相助,亦不当资秦!”
另一名魏公子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何独韩耶?兄其勿怪也。”
一名公子道:“彼太子执政,本家赠玉璧一双。早晚见之,必相责也。”说得好像与韩太子多亲近。
信陵君见这帮公子哥打起了嘴炮,急忙拦阻道:“大夫使韩,正为此也。韩虽为利忘义,得大夫一言,必自悔而助魏也。然楚非魏盟也,而陈素多商贾,少义而贪,其资秦则奈何?”
须贾沉吟片刻道:“伐交之道,非只一道。方今之计,在探明楚何以资秦,图谋何在,而后方可定策。”
信陵君道:“使楚之事,全赖大夫。所需之物,皆勿忧也。使命归来,犹望华阳一顾。”
须贾道:“自当向君上复命。惟此一去,非半月不还,君上……”
信陵君道:“秦人意在持久,吾军亦先为不可胜,欲以持久。半月之内,当无大碍。”
须贾一揖,不再说话。信陵君道:“后军右营遇袭,囿中武卒有伤,此吾之过也。所费一应由信陵府开销。”众人听了先是一愣,只有大梁尉和梁尉公子听得明白,因为囿中武卒是梁尉公子私募的,此次出阵不算差事,一应费用本该梁尉府开销。所以信陵君把这事揽过来。大梁尉父子于座中伏拜道:“公子之恩,敢不铭记。”
信陵君道:“大梁尉廿人来,已亡九人,芒氏归国,吕氏归我,须氏归父,余此四人,不堪损伤。现秦人嚣张,营外不安;诸公子年幼,不谙阵战,不便出城。愿暂归大梁尉帐下,以为赞画。”
大梁尉道:“公子之言,乃仁慈之意,铭感肺腑。”座中的诸魏公子也于座中致意。
大梁尉道:“然则犬子不才,必经磨砺,愿往营中。”
信陵君道:“可往中营,勿令出城,恐有蹉跎。”
梁尉公子道:“为将者,必也身冒锋镝,击鼓而进,死而不退,方遂其愿。愿君上成之!”
信陵君道:“公子意欲何居?”
梁尉公子道:“右营遇袭,军心恐惧。愿往右营,重振其气。”
信陵君道:“右营司何人?”
大梁尉道:“右营司空,与臣有父子之谊。”
信陵君道:“如此,吾心稍安。大梁尉可量才而用之。”
大梁尉道:“君上门下,可助者几人?”
信陵君道:“恐有他用,恕难从命。”
大梁尉坚持道:“非敢强也,今右营未整,又遇此败,非得公子门下十数人相助,不能谐也。”
信陵君道:“若有所意,可告仲岳先生,一应调拨。”
大梁尉道:“深荷公子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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