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得无忧乎?”
信陵君道:“先生勿虑也。无忌虽顽劣,犹知报国。苟利家国宗庙,虽身死不计!”
仲岳先生道:“虽然,犹不可不计矣。”
信陵君道:“先生但计破秦可矣,余者孤自当之。”
又谈了些别的,时已过午。信陵君带着仲岳先生来到后宅,敲开门,请见华阳尉。开门的小僮认得信陵君,请到门内,自己进去禀告。少顷华阳尉腆着大肚子跑过来,连连揖让,让到后堂上。信陵君告知须贾大夫出使韩国,敢请华阳尉一叙。华阳尉有些挠头,信陵君道:“须贾大夫携有雉鹅等物,得勿搅扰!”华阳尉这才双眼发亮,承应愿往。得知须贾就住在仓城,华阳尉坚决不同意从前门绕行,拉着二人从后院直穿而过,就从后门出来,正对着就是仓城大门。
须氏父子照例迎出十步以外,揖让入室,分宾主而坐。席前的枣水已经找主管换了新的。须伯岸敬过枣水,还是退到门边。
和上午的韩不申几乎不动枣水不同,华阳尉对枣水表现出浓厚的兴趣,自己舀了一盏放在席前,时不时端起抿一口。须贾只得装着看不见。须伯岸见势不妙,赶紧又找来几只盏,给每人舀一盏放在各自席前。
众人闲话几句,须贾瞅准华阳尉刚喝完一盏枣水,正要自己去再舀一盏的当口,以随意的口吻道:“秦人入启封,离华阳不过百里,旦夕可至。华阳边邑也,兵不过千,而公子安坐如山,可谓大将之风,日后必成大器。”
华阳尉边舀枣水边道:“何足道哉!秦人赖吾以供粮秣,又何攻也!华阳虽小,安若泰山。”
须贾道:“话虽如此,邂逅粮秣不继,秦宁不攻之?”
华阳尉道:“不妨。一者,粮秣调运自有不申筹划,其为韩相所推,必无能失;二者,有陈筮在朝,秦攻华阳,陈筮必痛责之;三者,秦入启封,并无粮秣,全赖吾韩,若其攻华阳,是攻韩也,韩王必不与之亲,而秦军溃矣。”
须贾道:“公子能领王之言,执之不误,真乃天纵也。”
华阳尉骄傲道:“行前,王亲召见,三五相嘱,岂可忘失!”
须贾道:“是故王以重事托于公子,公子腾达有时矣!”
华阳尉道:“王言,若华阳之事成,即封君矣。无忌兄封君之后,广揽天下英才,待之以忠义,弟虽少能,心追慕之。少时还要向无忌兄讨教。”
信陵君不提防华阳尉突然提到自己,面现尴尬,应付道:“以兄之能,弟何能及。”
华阳尉道:“韩魏,兄弟也。吾等以兄弟行可也。兄长于弟,正于兄弟相称可也。”
信陵君心中好生无奈,但口中笑道:“正是如此,无忌敢不从命。”
华阳尉抢道:“如此,待弟封君之日,兄要将门下得力门客荐于弟,弟必衣食相与,勿敢自专。”
仲岳先生道:“君上道‘魏韩,兄弟也。’甚是。惟秦攻于魏,而韩资于秦,非兄弟之谊也。”
华阳尉赫然道:“……虽然,魏韩之盟尤在矣。……韩资秦粮秣,非以资之,实乃取利。吾与石粮,秦直倍之。久之,必弱秦矣!”
仲岳先生道:“倍直取粮,久而弱秦?何人为君上献此策也?”
华阳尉嚅嗫道:“非为他人所计,乃王所授也。”
仲岳先生道:“以韩王之明,其计必有甚深之策,愿闻其详。”
华阳尉想了想,道:“以臣愚见,天下之物,以直取之则两利;非其直取之,则一利而一敝。秦以倍直取韩粮秣,是韩倍其利,而秦受其敝也。纵秦得粮百万,其害亦当之。虽救急于一时,实取敝于日后也。”
仲岳先生道:“是何人为君上解此也?”
华阳尉道:“非有他人,实吾自得。”
仲岳深拜道:“臣谨领!”
须贾抚掌而笑道:“公子能悟此节,正得商贾之道也。来日公子封君之后,必金玉满堂,钱粮盈仓,尊享富贵也。”
华阳尉道:“实不敢当大夫之称。惟言尊享富贵,深获吾心。值此乱世,刀兵四起。但得足衣食,保首级而终余年,幸何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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