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辄没想到韩不申竟然如此回应,顺势笑道:“何以当之。君既出入君上,必非常人!”
韩不申道:“某郑人,韩氏。虽然,上无片瓦,下无寸土,游食于韩,见侍于华阳尉。”
张辄赞叹道:“盖贵族也!闻华阳尉历华阳经年,盖庶子以立身乎,嫡子以为功乎?”
韩不申见张辄不再谈国事,而聊起家常,遂放松道:“华阳虽非大子,其母亦韩华族,此来华阳,自是建功立业。”张辄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默默点头。身旁的车右先生突然道:“郑国段氏,有子干者,其状如何?”
韩不申沉吟片刻,道:“韩国段氏望族有二,一主锻金器,为王主兵;一为故郑公叔段之后,耕读持家。不知先生所谓何人。”
车右先生道:“是人号段子干,自荐于王,而王器之。”
韩不申道:“是二族子弟,一为王工,一事耕读。不闻自荐于魏王。”
车右先生道:“段氏世为王工,司金。段子干自言能为簇事,其王工段氏?”
韩不申道:“非也。韩之铁簇,天下闻名。凡能簇事者,敝王岂许其离国,必也尊礼厚?以奉公也。君言段子干,其段干之裔乎?段氏出于李姓,老子之子也,世于魏为将,有功,封段干,乃氏焉。段干木乃其后也,有义焉,文侯师事之。段子干盖其后乎?”
车右先生垂膝坐于车上,不能行礼,只能拱手当胸,道:“得君一言,顿启愚鲁。段子干必也旧魏故士!”
张辄也恭维道:“韩君大才,通晓古今,非人所及也。”
韩不申道:“臣岂敢。张君常随君王,必知臣之说当否。”
张辄没料到韩不申会反击,含糊答道:“段子何人,非臣微贱所能知也。”
韩不申道:“不然,王器之人,君焉得不知。”
张辄转向车右先生,道:“愿先生道其详。”
车右先生道:“臣亦不知。敝主奉王命,归功于段子干。敝主不知段子何人也,闻其韩人,故就教于韩君。今得韩君之教,乃魏故人,如此则知之矣。”
张辄道:“王归功于段子,欲授何职?”
车右先生敏感地看了张辄一眼,道:“闻王欲段子总武库……”
张辄发现车右先生起了疑心,不再继续追问,转而对韩不申道:“华阳使君入启封粜粮,必有所托。”
韩不申道:“微贱臣事华阳,华阳有命,臣不敢不从。”
张辄不与他兜圈子,直接道:“秦入魏地,即寇仇也。韩,魏兄弟之邦也,即不助魏伐秦,奈何亲之。”
韩不申也决然道:“君之所言,非臣所敢知也。两国交兵,不绝商道。先王煌煌,而在兹也。华阳命臣粜粮,乃行商道,非绝兄弟之交也。愿张君察之。”
张辄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陈筮说出来。沉吟了片刻,决定稍稍露一点,以观其动静,遂道:“秦人轻军赴启封,粮秣何在?而华阳继之粮秣,得无疑乎?”
韩不申不认,道:“华阳行商,但逐利耳。秦军粮秣,非华阳所敢知也。”
张辄听了哈哈一笑,转换了话题——华阳运到启封的粮秣肯定是秦军的军粮。既然打听到了真实情况,进一步如何利用是需要仔细考虑的事,没必要继续纠缠。于是遂转到华阳的身上,问道:“归功段子干,王欲得武库。归功华阳,王欲何得?”
韩不申庆幸转换了话题,回道:“华阳者,王之庶子也,甚不肖,惟王因宠其母而及之。略得微功,得封君侯可也。”
张辄似闲闲一问,道:“华阳年几何?”
韩不申道:“年方及冠。”
张辄道:“真翩翩公子也。君总其事,富贵亦可期也。”
韩不申道:“但得保首领足矣!”
张辄道:“何出此言?”
韩不申道:“王之诸子,各不相下,为臣者何日不战战兢兢,稍有差池,即招灭族之祸。臣事华阳,实不得已也。”
张辄盯着韩不申看,韩不申道:“君其谓不然乎?”
张辄道:“岂惟不然,恐相悖耳。君深入险处,成不世之功,获不世之利,非惟华阳,即王亦器之矣。”
韩不申道:“惟愿如君所言。”
张辄突然道:“百乘粮秣,满载而云,空乘而归,其利安在哉!”
韩不申大惊,知道落入了张辄的语言圈套,张皇不知所措。张辄追上一句道:“宁勿以粮秣资秦乎!”
韩不申急道:“非也,直取其利也。……惟其不便示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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