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的是想求罗县侯行个方便,将活字印刷术的秘方惠赠齐王殿下,助齐王开齐州民智之一臂,当然,齐王殿下也不可能白要,所需银钱只请罗县侯说个数便是。”
活字印刷书,这东西其实在大唐并未真正的在大唐大肆推广,他其实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改进技术,罗云生这边儿的技术也不成熟,甚至比不过雕版印刷术,除了配方献给了了李世民之外,大多数都是自己内部使用。
罗云生没想到,竟然被有心人发现了。
罗云生不解地道:“可是,活字印刷术的秘方罗某早已献给了陛下,陛下也下过旨意,大唐各地官府可着工匠制版刻度,凡印书者皆可用之,此事阴侍郎想必清楚,您来找我也没用啊……”
阴弘智笑了笑,叹道:“罗县侯,您还是没明白齐王殿下的意思啊……”
罗云生眨了眨眼,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了。
刚才确实没明白意思,可是此时此刻,他已完全明白了。
这些天又是结交,又是送礼,原来为的是活字印刷术。
早在初识齐王的那天开始,罗云生一直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心,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帝王家出来的孩子不是逢人就挖心掏肺的缺心眼,态度太热情总有一种黄鼠狼上门拜年的感觉,而罗云生,就是被拜年的那只鸡……
多日的疑团,直到今日终于彻底解开。
活字印刷术,嗯,确实值得齐王热情一下了。
可惜齐王毕竟年岁不大,事情的前半段干得很漂亮,很有城府心计的样子,不慌不忙做着铺垫,后半段就有点操之过急了。
如果他能耐住性子,以交朋友的方式接近罗云生,也不需要多久,半年左右罗云生大概会真把他当成朋友,再往后的话,一切都好说,说不定将来齐王要干什么傻事蠢事作死的事之前,罗云生还会伸手拉他一把,将一些作死的苗头掐死在萌芽中。
所以说,一个人的性格很重要,它能决定你这一生可以走多远,爬多高,或是……该不该死。
终究还是急了些,铺垫做完美了,但齐王缺少足够的耐心让整件事的火候升温到一个适当的地步再提出要求,所以,这件事做得可谓虎头蛇尾,搞得罗云生都替齐王犯上了尴尬症。
阴弘智显然也觉得有点尴尬,他是成年人,而且浸淫官场多年,算是一只老狐狸了,他当然也觉得提出这个要求的火候还没到,不过可惜的是,谁叫他摊上一个毛毛糙糙且地位又比他高得多的外甥呢?
罗云生终于听懂了阴弘智的意思。
活字印刷术是个宝贝,对齐王来说,是个能敛财的宝贝。至于刚才说什么“开齐州民智”,“千秋伟业”,听得连罗云生都情不自禁热血沸腾,撸起袖子准备为大唐扫盲事业添砖加瓦。结果现在才发现,原来只是个借口而已,齐王的根本目的。就是想要活字印刷术这门买卖。
活字印刷术到底能赚多少钱,罗云生其实心里也没底。
罗家如今在长安城里的根基渐渐深了,而且名下的买卖也有好几门,说实话,跟羽绒服、蜂窝煤、烈酒比起来,印书只是一个小数目。
甚至于往日里都没有人提,知道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印书对罗云生来说可有可无。
奇怪的是,齐王怎么会看上这笔蝇头小利?
“蝇头小利?”阴弘智摇摇头,叹道:“罗县侯太小看印刷术了,或者说,罗县侯的手只在长安城这个小锅里搅动,未曾把眼光放到长安以外,你独创的活字印刷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陛下的江山终究要靠读书人治理,有了这个印刷术。大唐日后的读书人会越来越多,读书人多了,要读的书自然也多了……”
罗云生不解地道:“可是。关于活字印刷术,陛下已下了旨,由大唐各地官府推行,事情已经交给官府去办了,齐王所图之利在哪里?”
阴弘智叹道:“交给官府的东西,自然还可以收回来的,齐王毕竟是陛下的亲儿子,若向陛下求恳,将来独揽天下印书一事。想必陛下也会答应的,甚至还可以为印书而专门新立一个官职。由齐王掌领,如同陛下特意为罗县侯而新立火器局一样。这其中之利,呵呵……”
罗云生恍然,心中忍不住生出一股敬佩之情。
真正的好算计啊!
阴弘智的话没说透,或者说,刻意对罗云生有所隐瞒,把活字印刷术抓在手里,已不仅仅是赚钱的事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作用,那就是抓住天下士子之心。
至于抓住天下士子之心以后,齐王还想干什么……罗云生嘴边泛起一抹古怪的笑。
原来,每个皇子都不简单,都有一颗积极向上的心,都在等着老爹蹬腿以后,那个显赫至极的位置能够轮到自己,哪怕不是嫡出的皇子也一样。
罗云生总共认识一大堆皇子,每个都不简单,用的方法各异,手段令人眼花缭乱,而且都非常有创意,这种人活在千年以后,干个金牌策划不是问题。
只是,齐王露出勃勃野心,毫无避讳地跟老爹求恳独揽印书一事,以李世民和满朝文武公卿的睿智目光,会看不穿他的想法?、
一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办这事,怎么看都充满了违和感,若换了以勤奋好学而著称的魏王李泰来请求,李世民答应的可能性更高一点。
当然,做这件事的难度也非常高,不但要保持低调不被他英明神武的老爹看穿心思,手底下还要网罗一大批甘愿为他效死的有勇有谋的文武人才,不仅如此,还需要摆出低姿态来迎合士子们,每天都要玩几出倒履相迎的把戏,见谁都要惊喜万状大惊小怪的吼两句“得公相助,如鱼得水,天下已取其半”之类的虚伪话,这些都做到了,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看老天给不给面子,赐你这份极尊贵的福分……
老实说,罗云生并不觉得齐王是这块料,这些所谓的野心多半是身边的谋臣撺掇的,跟阴弘智绝对脱不开干系,只不过罗云生很尊重别人的梦想,再夸张再异想天开的梦想都是值得尊敬的,万一哪天实现了呢?逆袭了呢?撞大运了呢?
阴弘智从进门到现在,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姿态。
相反,他显得非常的温和亲切,面对面与罗云生侃侃而谈,细剖利弊,如同面对一个相交多年的知己老友般,痛快地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所以罗云生明知这家伙实则正在干一件巧取豪夺的事,也对他生不出恶感,反倒有些欣赏,这种欣赏类似于对慕容闻的观感,脑门上实实在在刻着“坏人”俩字,面对面很坦率地告诉你,我今天想抢你一件东西,希望你好好配合,最好不要反抗,大家都是斯文人,撕破脸就没意思了……
阴弘智的表情带着几分歉意,后来觉得光在脸上表现歉意还不够,于是站起身,郑重地向罗云生行了一礼,苦笑道:“说起来确是齐王殿下过分了,这事齐王做得没道理,是我们理屈了,不推搪,抛开齐王的身份不说,他比罗县侯也只是略长两岁,情当是看着孩子胡闹,罗县侯莫与他计较,活字印刷术是个好东西,若罗县侯有意出让,齐王定会给罗县侯一个满意的价钱,也算是齐王殿下欠下一个人情,这个人情罗县侯任何时候想要都可以。”
罗云生苦笑:“我没往心里去,只是阴侍郎想必也知道,活字印刷术的秘方我早就已献给了陛下,既然齐王有独揽天下印书之意,其实完全可以跟陛下求恳,没必要来找我呀。”
阴弘智摇摇头,叹了口气,缓缓道:“此物是罗县侯所创,说是献上了朝廷,实则它仍然是罗县侯的东西,老夫素知罗县侯并无染指印书的心思,否则这几年来你的了罗技印书坊也不会毫无动作,只偏安于长安一城,但是说法归说法,既然要办这件事,怎么也绕不开罗县侯,想必足下应该明白老夫的意思。”
罗云生点头,话说透了,他也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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