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陈河图对那位平日里疯疯癫癫的老秀才并不是很了解,大概是因为对方常年醉酒熏熏风言风语的缘故。
不过有一点,陈河图十分肯定,镇子上的二月二撒石灰的传统,最开始就是老秀才带过来的,后来才逐渐蔚然成风。
陈河图在老秀才家门走了一圈,佯装漫不经心,等鼓足勇气上前数次敲门,里面却毫无回应,陈河图才唉声叹气的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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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秀才家院子里堆满杂物,其中最多的就是陶土烧制而成的酒坛子。
这种酒坛子红土制成的,价钱也很便宜,在镇子外就有一处烧制这种坛子的土窑,酒坛子不过是捎带的事情,土窑最主要的还是烧制一些吃饭的瓷碗瓷罐,成色其实并不算好,不过好在镇子上的人不挑剔,不漏水就行,这才让土窑得以维持下去。
平日里浑浑噩噩的老秀才难得神眼清明,他披头散发,邋里邋遢坐在一堆酒坛子里。
他缓缓抬起头,自言自语问道,
“这是往生的第几世了?”
“第四世,还是第五世?”
眼神茫然。
下一刻,
老秀才蓦然之间,凭空多出一身浩然气。
随着他缓缓起身,天地生出共鸣,一股春风凭空而生。
院子里的那株枯了一冬的老梧桐树,在这股春风之下竟然提前一两个月抽出了新芽。
枯木逢春。
老秀才缓缓走去,脚所踏过的地面,随之生机勃勃起来。
他舒展筋骨,如同返老还童一般,眨眼之间,从七八十岁的耄耋老人,恢复成了一位不惑之年的中年儒生模样。
中年儒生轻轻一扯身上的邋遢衣物,随之凭空生出一件青衫,春风穿袖而过,托起衣袖摇摆,便是两袖清风。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话音落下,两袖清风蓦然溃散,消失于无。
中年儒生仰天呵呵冷笑起来,面露讥讽,“到如今,还视我为异类?”
冷笑过后,中年儒生自言自语道,“我扶龙士当年被你们逼迫前去‘往生’,天下真龙斩尽,当真就以为能阻我证大道?”
中年儒生探出一只手,举天做出一副抓取状了。
紧接着,
天地为之变色,小镇之上,阴云复又积压而来,一重接着一重,相较于上次老蛟走江还要恐怖。
中年儒生不以为意,他微笑道,“中土斩龙观,我李沉舟先碎你一柄斩龙剑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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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河畔的泥路上,陈河图刚沿着来时路走出没多远。
一股和煦的春风拂面而过。
陈河图便惊悚的发现,脚下的泥路上,一株株杂草从硬土之中冒出了头。
不仅仅是他脚下的这条泥路,更远处簪花巷外以青石铺就的长路,青石的缝隙里,也有顽强的野草破土而出,它们长势堪称是匪夷所思,很快便抽出大片的青色叶子。
不仅仅是路上,河道夹岸的两排,被老一辈人种下了固土的柳树,数十株老柳树已经长到了需两人合抱的程度,此刻老柳争相抽出枝条和嫩芽,眨眼之间,数十株老柳已经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万条垂落。
这股凭空而起的春风,在吹到簪花巷口的时候,就戛然而止了。
簪花巷口那一株需要数人合抱的老梧桐,除了让人惊奇的景象,它一半枝繁叶茂,一半干枯。
陈河图蓦然回首,大步朝着老秀才的门口而去。
还没等他走到门前,面前的镇水桥,轰然倒塌,桥下悬着的那柄锈迹斑斑的斩龙剑,也随之寸寸崩碎!
陈河图深吸一口气,欲要上前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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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内,已经恢复成中年容貌的儒生李沉舟便是这始作俑者。
随着他抬起手做出抓取状,相隔很远的商湖之中却是另一番骇人听闻的景象。
一条老蛟,被凭空从湖底深处抓了出来。
数百丈身躯的老蛟,甚至连挣扎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在那双无形的大手之下,他如同蚯蚓一般。
与此同时,还有数百条水缸粗细的驳杂蛟龙之属被从湖中生生拔起。
一时之间,数百条体型庞大的蛟龙在半空之中挣扎游走。
五君山山顶之上,
胖道人难得面色凝重起来,翻手取出那只显然只是半件极道圣兵的玉碗,随即极道圣兵气息弥漫浓郁起来。请下载小说app爱阅app阅读最新内容
胖道人呵呵冷笑道,“世上古籍都说,扶龙士李沉舟生于三千年前,我看不然,能和斩龙观的那位斗了这么多年,看来是记载有误。”
当然,也有一种可能,扶龙士在很早之前并不叫李沉舟。
他声音逐渐低沉起来,自言自语道,“或许你是昔年故人之中的某一位,只可惜往生之后,气息修为皆改,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是谁而已。”
胖道人将掌心处的白玉碗轻轻送出,随即那口大碗天幕之上化到了无比庞大。
碗口烟云缭绕,吸力喷薄而出,开始争夺湖中之中的蛟龙之属。
整整半湖之水,顷刻之间,几乎被吸空了。
湖水之中,仅仅剩下一些细小且血脉驳杂的蛟龙。
胖道人收回那口大碗,深吸一口气,面色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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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一边,
中年儒生李沉舟将数百条蛟龙纳入掌心处,俯身看去,微微一笑,
“当年我往生之时,观看蛟龙走江而悟道成道,天下蛟龙便与我有不解之缘,真龙更是如此。”
李沉舟的掌心之中,如同一座商湖一般,仅仅掌心处的可怜水洼,便足以让数百条蛟龙畅游。
他屈指弹了弹掌心中最为巨大的那条遍体鳞伤的老蛟,呵呵笑道,“你虽实力不济,却是我在此地悟道千年来最接近真龙的那条。若此刻屠你,有些于心不忍,姑且再给你一次机会罢了。”
掌心之中的老蛟,似懂非懂,匍匐蜷缩在水底之中装作酣睡,此前在商湖之中兴风作浪翻江倒海的气势荡然无存。
中年儒生举起手,缓缓道,“送你去玉鼎洲的那一条齐水大渎之中,若千年之后你还走江不成,我便亲手屠你。”
随即,向着半空之中抛去。
尔后,他感慨一声,“又要往生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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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陈河图再度叩门。
门内依旧毫无回应,内心焦急的陈河图全然忘了陈灵官嘱咐的‘不可强求’几个字。
修道的机缘,于天赋平平的他来说,弥足珍贵。
陈河图不如魏莒那样有一个好祖宗,也没有赵素贞那种近乎逆天的剑道天赋,甚至比起放荡不羁的赵生宣,他都心中惭愧,前者的作画天赋也要远胜于他。
所以每一个机缘摆在陈河图面前,他都恨不得死死的抓在自己的手心里。
陈河图猛地推开门,跌撞进了老秀才的院子里。
紧接着,他整个人都呆呆的站在原地,满脸错愕和失魂落魄。
杂乱的院子里,草木上一刻还郁郁葱葱,下一刻却荒草丛生,一片萧条。
邋遢的老秀才蜷缩躺在原地。
身体僵硬,已经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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