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立道者这样的武榜,在道灵界已存在数千年,期间出过多少个天子骄子,已是多不胜数。有的年轻道者十几年来苦修,就为靠近那第十的位置,可终其全部心血,也不能如愿,也有年轻道者在榜上与榜外来回穿梭,外人看来,好似回家一样轻松好玩儿,但在他们心中,那般不可求的,仍是不能久留。
而立道者在五百年前,诸国还未彻底覆灭之时,风评最好,热闹最高,基本都是一国一评,若是两国想要交与友好,基本也是以武会友,少有和亲之举。
一般来讲,而立道者一年一评,因年轻人表现出来的天资不一,其中座次多有变化,但却有个让人捉摸不定的规律,那便是第一的宝座,一般都会让人霸占数年,谭轩便是如此。
唯有的例外,就是单允与妻子夏童以及云锦三人,他们因自身的机缘过于雄厚壮阔,都是二十出头年纪成就了天道者,已经不被当时的武榜收纳其中,是界内前无古人的怪事,相信也很难再有来者了。
人神体质的凌元,看上去应当是最为稳妥霸占第一的苗子,如今实力在地守境,但其他青年道者亦不容小觑。
然而到了最后时刻,阮青海依旧没能等到与谭轩的切磋,这一届是俩人在而立道者最后一年,辛苦为谭轩保留了近三年的第一宝座,如今俩人不再上榜,委实让时刻关注这件事的道者们唏嘘。
更新榜单的宗门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上仙家,名为上寮宗,其宗门专为此事整理道上消息,以此来排出而立道者的座次,但目前他们还未着急让林墨登顶榜首。
只因其宗主梁木喜的开山大弟子卓书极,提出了一个问题,他说没有跟他打过的人,就没有资格上榜。
不知情的人们可能会高兴地拍手叫好,这场榜单的座次排序,由定榜的人来实际勘验,那肯定是精彩至极,要是谁人是奔着榜首去的,那这卓书极,不就成了第二个阮青海了?
可了解卓书极的人知道,这档子确实是个苦差事,也不知道这个卓书极脑袋被驴踢了?还是受了什么大刺激,平平无奇的他敢这般叫嚣,就不怕被人打死在街头巷尾?
也就恒听出头的他,为了这个口号,被自己的师傅好一顿说,若是他卓书极真要出这个宗门,揽下这档差事,他也绝不阻拦,只是要被打死在了外头,他绝不替卓书极收尸,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出门丢人现眼,他可没脸跟着。
一年前,卓书极仍是坚持出了宗门,开始远游道灵界。
要说其卓书极的品行,此人多以老实著称,但木强则折,人一旦老实过了头,会让真心想要帮助他的人,心生厌烦之感,不然其师也不会觉得他就是个搅屎棍了。
若是卓书极出门小心翼翼摘取他人战况,定榜出榜,那他师傅多少还会给些盘缠,好让其在外面日子好过一些,可卓书极身上的行头,加起来都没他的那把木剑值钱,可见其师对他的看法了。
身无钱财的卓书极是打算要饭,也总能要到榜单出来的那一天,可转念一想,出门在外,日子太过寒酸,也是给宗门抹黑,于是他决定人后要饭,人前不做此事。
要说上寮这个宗门,那可算是历史极其悠久,都能追溯到几近道祖将将臣困在墓境之时,上寮宗的初代祖师就已显露锋芒。
上寮宗的历代宗主经过万年的发展,有经过了数次惨遭灭门的状况,只因而立道者的榜单座次一事,百年之内总有那么几个道者不遵规矩。
上寮宗也是讲证据的宗门,座次都是输赢之后才定下,好面儿的败者觉着自己面子上挂不住,扬言要拆了上寮宗祖师堂,即便当时没能兑现,但积怨颇深过后,便是诸多道者上门讨债的境况。
若非上寮宗在各个时期的表现不同,要么圆滑赔礼,要么打退闹事者,但基本都是损失惨重收场,否者上寮宗撑不到现在。
委实是其他道者都认为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要是真不信呐,那就看看现在的上寮宗有多潦倒,也就历史悠久了点儿,祖师堂里的画像多,牌位多而已。
卓书极目前已摘取四十五位天赋极高的青年子弟,范围遍布道灵界各个角落。
要说一位恒听境的道者,想要走完整座道灵界,没个百年根本做不到此事,而卓书极能有此壮举,都是依靠宗门的两件法宝。
‘木舟’以及‘考书’。
木舟是一块能够汲取天地灵气的木板,此时就被卓书极背在身后,此物能够应天地的法相,随后升空远游于天际,且能自行避让风雷雨,是他临走前,师伯贺稻硬塞给他的。
考书则是他花了三年时光,在宗门的卷宗里,将道灵界五十年内出现过的天资骄子,都一一记录在内,包括其成名绝技,以及其后人的天赋,考书都有记录。
卓书极在记录范本时,发现了一桩怪事,便是单族与云族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关联,并非单允与云锦的兄弟至亲,而是他发现了‘僵尸’这种被大道摒弃的怪物,其实才是这个界内的主导,就连苍灵门的林羡,跟僵尸的关联也渊源颇深。
曾经的僵尸席卷道灵界,是灵神界的上任冥君所为,二十几年前的小半座道灵界,下过一场金色大雨,是云族长云锦的往生与黎明,这两件事是根本不被外界知晓,如今卓书极却能嗅出点味儿来。
在林墨与凌元几人分开的不久,卓书极便找到了林墨,并且说出了自己的身份与目的。
林墨只是很好奇,问道:“以前的而立道者排行,好似都没有一个叫上寮宗的人站出来宣读,只是道上人云亦云,口口相传而来,为何你这冷不丁冒出来的人,能做这样的事?”
卓书极模样还算俊秀,可能是经常提笔的原因,心性还是锻炼得挺好,都说看字观人,那以卓书极的字迹来看,他也算得上是极为英俊的人了。
卓书极出门的这一年里,风餐露宿,常常有这顿没下顿,还要经常与深林里的野兽博弈,才能吃得上一顿好的,但他也会把自己打整得干净,此时看上去,便是斯斯文文的读书人模样。
卓书极笑着与林墨解释道:“宗门因一些道上的风评,行事一直比较低调,往年的榜单,基本都是结合俩人的对决,从而排出名次,但这一次,是由我来亲自操刀,希望少门主成全。”
林墨对此颇有兴趣,他又问道:“这一年的榜单也快出来了,你可有摘取到其他道者的近况?”
卓书极拍了拍胸口,点头道:“册子里一共记载了四十余位的道者,都是恒听至地守境,现在只剩下少门主的化境,还有皇子殿下的地守,以及世子殿下的恒听。”
林墨多少有些佩服卓书极,若是依他所言,真就摘取到了四十余位天赋卓绝的青年道者,并且一同归纳到名册上,这样的劳苦是非常功高,他林墨自认自己是做不出来,光是满道灵界寻人,就能把他累得半死,更别说这等摘取的细致活儿了。
卓书极在来的路上,已与孔铎召比试,他落败在三十六招,以孔铎召为镜,也可见卓书极的武学功底的扎实了。
卓书极道:“少门主天资过人,我想榜首的宝座非你莫属,阮青海一直为谭轩保留的座位,以少门主与阮青海的关系,此事难度应当不大,若是阮青海问罪此事,那也由不得他,乾坤的扭转,天地的变幻,根本就说不清的。”
林墨及时纠正道:“阮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外界对他的评价过于霸道了些,我这里可以给你一些意见,阮大哥不会对武评有任何看法,卓兄弟大可放心。”
卓书极咧嘴一笑,“那可真是太好了,出门在外没怕过什么,就怕阮青海找我的麻烦。”
卓书极将身上整理了一番,以表敬意道:“那我们何时开始?”
林墨与身旁的左柠轻声道:“会介意我再次上榜吗?”
左柠摇了摇头,说道:“只要我不上榜,便无人在意我们,你随便吧。”
林墨当着卓书极的跟前,捏了捏左柠的脸颊,笑着与他说道:“那就现在,早点弄完,我也早点上榜。”
卓书极立马将背上的木舟取下,搁置一旁,“这是自然。”
不过让林墨有些惊讶的是,卓书极竟然也拥有一块天地玉佩。
天地玉佩在万年以前,还是比较常见的宝物,几乎各个修行者的家族都会拥有三至五块,多是用于褒奖对家族有功之人,可当年道祖应了地藏菩萨的一句话,好似共鸣一般,硬是将下两界的修道之人,寿命给锐减至一百二三,连带着的诸多宝物与绝技,都没能延续下来,这天地玉佩,便是在大动-乱的头两百年间,几乎全部销声匿迹。
只见卓书极从玉佩之中取出一把木剑,说道:“那便开始吧。”
对于卓书极的认真,林墨同样付与自己的敬意,卓书极这边刚摆好架势,他便被林墨鬼魅一般的身影扰乱得找不着北,也算半招吧,一招都没用上,卓书极被影子给弄得头晕眼花,呕吐不止。
林墨风趣地说道:“哟,上一顿吃得不错,面疙瘩汤。”
卓书极弃剑不用,抬袖一抹嘴,紧接着揉着太阳穴,好一会儿才舒畅了些,他道:“等我找到皇子殿下,与他比试过后,榜单我会连夜发出,到时少门主便是而立道者榜首了。”
林墨笑着询问道:“你还好吧?”
卓书极拾起宝剑,将其放回天地玉佩,说道:“我还行,本以为能接个三招两式,没成想这么不堪一击。”
林墨道:“我时常往身后看看,也就不觉得自己比阮大哥还有谭轩差多少了,也不是我可以追上他们,而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数,一切硬来不得,才能修个心境圆满。”
卓书极赶忙从怀中掏出纸笔,又用舌头舔了舔笔尖,将林墨的这番言语记录下来,他说道:“每一位天之骄子的箴言,我都有记录在册,希望大家能够在将来回望之时,还能笑着说自己其实是有益于武学的进步,并非只是个糙蛮子。”
卓书极的说法,林墨非常认可,前段时间神界的仙人下来砸场子,除了他与阮大哥,其余八位在榜的而立道者全都败下阵来,若是还不能将道灵界的武学更上一层楼,恐怕在别人眼中,下界永远都是蝼蚁了。
于是林墨主动帮了卓书极一个小忙,“凌元的性子我了解,遇他到的时候,他大概不会想着去争取什么名次,若是再三劝说不愿与你比试,你就说是我让他出手。”
卓书极抱拳致谢,随后他将木舟重新背在身后,与林墨和左柠俩人告辞,分别之际,林墨给卓书极指出了凌元的去向。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轰动,卓书极并未在城镇内祭出木舟,而是选择出城一里路的偏僻深林处,乘坐宗门重器,逐渐登高。
——
拙匠人府内,凌元几人刚刚送走冒失的箫怀枫,便继续进入大堂用膳。
蔡万兴是个实诚人,越是如此的人,在规矩上越是注重,眼瞅着殿下的绝技宛如灿烂红日,在其心中的高大形象再次高高升起,他这位本是才入了帝国户籍三年的打铁匠,竟是有那么多的渴望,希望皇子殿下能够早日揽政,以他的目光瞧凌元,那便是仁政兴起的开端。
相比较由黄祇首大人代皇帝陛下施行的帝国政策,皇子殿下确实更适合守业。
蔡万兴命人将菜全部回锅,再上桌时,其实是厨房又新做了菜肴。
凌元有些不太开心,他道:“蔡前辈,方才的菜都没吃完,若是全扔掉,岂不是太浪费了。”
蔡万兴笑着说道:“殿下有所不知,蔡某的拙匠人府上百号人,都是整日锤炼精铁的汉子们,他们认为下了桌的菜,就没有再给殿下端上来的道理,这真不是我的主意,厨房那边对此是十分一致,蔡某便也就默许了。”
凌元解释道:“蔡前辈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那一桌剩菜,扔掉太可惜了,我可以吃完的。”
蔡万兴同样解释道:“殿下,拙匠人的上百号人,都是苦日子过过来的,粮食方面殿下当可放心,绝不会浪费。”
凌元得到蔡万兴的保证,便也不再追究,他信得过蔡万兴的为人。
三年里,蔡万兴断断续续地进宫十数次,他当然也知晓帝国的大致走向,同样也能明白帝国的意义为何,只不过他一介凡夫俗子,当知晓真相过后,只觉着自己更像是身处深渊之中,而帝国的影子,则更像是深渊下的更深处,让他觉着窒息。
帝国的最终目的,当然是比肩神界,并非让帝国如此,而是让整座道灵界如此。
当年道祖与地藏菩萨为了那一个盛世,所牺牲掉的一切,星冥帝国都要让其重见天日。
早在数百年前,帝国新设立祇首一位,便是道教复兴的开始,但奈何光有心志,没有法门,星冥帝国的列祖列宗始终未能如愿。
如今有了那位大总管,以及黄祇首大人,凌颜有信心一试。
蔡万兴突然离座,跪倒在凌元脚下,磕头说道:“请殿下救拙匠人于水火,蔡某人愿以死谢罪!”
该来的总要来,凌元就知道蔡万兴心中定有顾虑,只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如此之大,竟然是牵扯拙匠人府上全部性命。
凌元连忙将蔡万兴扶起,瞅见其脸色不大好的样子,凌元问道:“蔡前辈若是难处,不妨与我说说,能帮你解释的,我会替你在我娘面前求情的。”
蔡万兴此时痛哭流涕道:“蔡某人欺骗了皇上,辜负了皇上的一片好心,但蔡某人不得以如此,后来事态越发严重,这欺君之罪,拙匠人承担不起,希望殿下看在拙匠人百号人的性命,能够出面保住他们,蔡某人一人赴了黄泉,也再所不惜。”
凌元道:“以蔡前辈的为人,此事应当有一些误会,还请蔡前辈一五一十地和盘托出,这样我在我娘面前,才能为你说话。”
蔡万兴这才解释道:“蔡某是在刹匠城入了帝国户籍的第二日,便前往了皇城内,与来自五湖四海的匠人们,打造帝国所需的兵器以及灵器,其中不乏为天刺部队打造杀力极强的封关宝物。自婆辽城继天古城给神像点睛,成就金身之位后,蔡某人便有一种无可奈何的落寞之感,殿下,依你之见,我们凡人当真斗得过天上的仙人吗?”
其实若非箫怀枫的突然出现,蔡万兴打算将此秘密烂在心里,他认为凭着自己守口如瓶的嘴,还不至于将这欺君之罪公布天下,可如今天上的仙人能轻松找着皇子殿下,蔡万兴心底的最后一丝防线彻底破碎。
凌元思考了一下,说道:“打不打得过还真不好说,毕竟仙人们就像方才你瞧见的那样,高高在上的样子,让人望而生畏。可凡事都逃不过‘公理’二字,打架嘛,为什么要打,凭什么打,光是这两点,就足以让我们好好思量。”
蔡万兴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皇子的说辞却让他很舒心,并非在皇宫里时刻都感受到的那种勇往直前,要与天公比高,要与神界比武,他蔡万兴就是凡人,就只愿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好好打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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