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南天门万里之外。
一道虹光眨眼便至南天门下,是一名年轻道人的虚幻化身。
守将白芷将军巨大的身躯在虹光落定后便僵直不动,有一道青黄玄光从守将额头照印而出,一袭儒衫的白芷将军站在了自己巨大身躯之下。
虚无缥缈的道人化身,面对着一位实打实的天道者将军,稽首道:“道士曹准,拜见白芷将军。”
白芷将军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曹准到此地的根本原因与所求之事。
在许多年以前,白芷,徐天泽,以及神勉三位,是神界十二天道者之中,能够先斩后奏,开启与下两界隧道的人物,如今只剩白芷与徐天泽俩人。
这在玉帝眼中,比起道教的七枚压胜钱的天君,并非白芷三人要比天君金贵得多,而是天君万事皆在规矩之内。
但这也不是神将白芷可以无故滥用的借口。
于是白芷问道:“曹准,要不你去求求你的俩位师叔,你们是一家人,让他们开启隧道,也无不可,我一个道教外人,如何能够对此事忙里忙完?”
曹准笑道:“白将军,你是知道的,在我师父被害之后,小道与二师叔一脉便断了一切往来。至于大师伯一脉,人才凋零得只剩大师伯一人,而大师伯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此时也不知他在道灵界还是在神界悠哉过日子。白将军这般拒人于人千里之外,真是让道士我为难。”
白芷苦笑道:“所以让你去求嘛,不然在玉帝面前,为难的还不是我。”
曹准在他师傅身死道消后,四百余年里,他有过两次转世。
然而曹准道力顶峰只在御统境,根本无法破开隧道禁制,前往下两界。
于是曹准皆是借白芷之手,下得道灵共计五次,但曹准依靠道法始终追寻不到德炫和尚的踪迹。
而至于数百年前卫羽邻,则是让曹准两次转世之人。
近些年,曹准知道了卫羽邻化名易文稚,为星冥帝国开辟国土,延长国祚。
曹准生于魄魂天地间,做的始终是高他一位之事,不免在天道者面前,少了那一份自信与从容。
可要是在曹准身后的仙人看来,这却是一种荣耀,一种与天齐高的成事者。
当然了,曹准的身后仙人定然都瞧不见这些,在他们眼中,曹准生性孤僻,性格乖张,乃一言不合便会动手之人,且下手极狠。不然在曹准第二次重生之后的百年里,也成为了不了神界百名仙人头甲。
曹准默默无言,也无就此离开南天门的意思,他就像一个不让家里长辈买糖,便不离开铺子的孩童,不过曹准倒也好,没有在神将白芷跟前撒泼打滚。
白芷抬起一手,食指与拇指相互捻搓,随后一声轻叹,是他算到了道灵界的某一件事。
为避免某人遭受无妄之灾,白芷与曹准说道:“这件事你应当早与我讲,这趟你若是不成功,我便亲自下地府与阎王求一道法令,让他下一世成为仙人。”
道灵界,夜幕降临。
单京韫在见过了侄媳妇后,有点微醺,加之一个时辰前的一顿酒菜,和宁大屁股在饭桌上同样没少喝酒,有些醉态的单京韫居然不自行散去一身酒气,而是带着宁项婴直奔自家山头,指名点姓地要谭轩出来接招。
然后莫名其妙的的单京韫御空裹挟着黑夜里的晴天旱雷,逼近百里绵延的克莫山脉,其气势有席卷山门之势。
宁项婴比较无所谓,自己的家都没了,哪里有资格管单京韫折腾?
单族山门外的守门人已吓得失魂落魄,这般大的阵仗,打小就没见过啊,顿时以为是邪魔侵扰人间。
守门人的主心骨当即拔剑,朝着夜空挥斩出一记剑刃白芒,这是单族特有的信号。
而为保险起见,一名守门人立马趁着逐渐消逝的月色,在山道上飞奔上山,是打算传话族内长者,说那单京韫得了失心疯,要挑战谭轩。
单京韫是御统境,此时族中除了天行宗的两位老人跟单允之外,无人是其敌手。
不等山门人传话高层,两位大供奉齐齐现身山门口上空,于夜幕之中与单京韫宁项婴俩人遥遥相望。
大供奉雷钦雪白长须,衣着古朴素衫,大供奉溪枫胡子花白,一袭青衫,两位老人的脸色皆不好看,倒不是因为喝醉了酒的单京韫大闹自家门,而是那位御统境巅峰的宁项婴不太好对付。
俩位老者有理由相信是宁项婴怂恿单京韫胡作非为,待此子酒醒,就让该让他好好反省一番,自己在外头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
然而两位老人却是是冤枉了人家宁项婴,就单京韫这样的人,还用别人带坏吗?
大供奉溪枫与单京韫劝说道:“京儿,趁你师傅现在还没气头上,你且快快撤去锋芒,去往后山与族长磕头认错。”
单京韫大手一挥,嚎叫道:“这么多年了,我求着你们多少回,就要求一场比试,你们都不肯批,真是小气到家了,今日俩位非得要将谭轩交到我跟前来,这场架,我非打不可的!”
山门口的守门人,已不能直视天上人,气势转斗得太过汹涌,已经打乱了克莫山脉的灵气,这些好不容易聚拢的灵气,是族人花费大把钱力才给整治好的。
而天上的单京韫好似得了失忆症,昨儿不是才告诉了他谭轩没回族吗!今儿不去继续带队族中的少男少女,何故跑来山门口闹脾气,要是没有单京韫的看护,被带出去的人缺胳膊少腿儿了,这可如何与长老们交代?莫非当真将自己活成了老顽童,不顾族中青年的死活了?
宁项婴瞧见身前一步的单京韫,淡淡道:“溪枫长老说得对,你师傅都已现身,你可消停点,待会儿别被族规伺候了。”
哪知单京韫就连宁项婴的面子也不卖,他不仅回头让宁项婴闭嘴,更是拔出长剑,其气势陡然间往上趁螺旋式冲天而去,已搅动了整座克莫山山脉灵气风水,要用来迫使族人交人。
师傅雷钦是第一个发现徒弟的不对劲,他剑指一挥而就,一座天然屏障生于克莫山脉与单京韫之间,但巨大的屏障被单京韫的气势震荡,几息之间便波澜四起,显然师傅雷钦都有些支撑不住。
雷钦往前跨出一步,老人家动了真怒,随手拈住身旁的一节气势,弹指一挥,气势穿透屏障,打入了单京韫腹部。
但单京韫似乎一点阻碍也无,神色依旧醉意阑珊,脸上时不时浮现傻笑,而他周身气势仍然昂扬,好似自己师傅的拿手好戏‘雷墓指’,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雷钦终于发现了此事存在蹊跷,自己的弟子几斤几两,老人家一清二楚,就徒弟的御统境,万无攀登巅峰的可能。
只因不可能再有任何机缘能够让单京韫抓在手中,那些界内看上去无意却内定的机缘,早二十几年前就用光了。
宁项婴同样心中复盘不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不得而知,若是轻易让小人儿出来窥测天地异象,恐怕会正中奸人下怀。
宁项婴瞅着此时的单京韫,的确像是中了失心疯,可他一位堂堂正正的御统境道者,何来失心疯一说,他是记得单京韫已经处理过自己的心魔。
能有这样大神通的,无非只能是比御统境更为厉害的天道者。
道灵界内,加上新晋的一位。
是林羡?
无可能有这般作态。
是云锦?
没理由搞乱界内规矩。
是单允?
那更是从何说起啊。
为求好友性命无恙,宁项婴单手一抚,身旁出现一个漆黑小孔,他探臂深入,从中抽出符剑,符剑乃石质,他滴入一滴心头血于剑身,血液被符剑纳入剑身,一座琉璃碗样式的符箓将两人顿时笼罩其内。
这真法,既是阵法,亦是道法,乃宁项婴绝技之一。
结界之外,逐渐风平浪静。
此时的宁项婴只能挨个儿排除可能,究竟是妖魔附体,还是邪魅控制,总之宁项婴都知道此时的单京韫,绝非单京韫本意为之。
到底是可成就的天道者且经历过两次天劫的御统境,宁项婴一试便知单京韫是被附体,但这附体的并非妖魔,而是道法纯净之体,是符剑所起阵法感知到的结果。
宁项婴与此时的单京韫说道:“又是神界偷摸下来的仙人,真他娘的晦气,速速现身,可敢与我一战?”
好似发现了什么,宁项婴讥笑道:“若是不愿现身,我这朋友的身子,也不愿让你久留,再不出现,老子这就打烂你的元神!”
就在此时,单京韫那迷离的眼神,泛出淡淡金光,只见一面金色琉璃的符箓逐渐显现在俩人面前,竟然是与宁项婴同宗同源的琉璃碗样式的符文,如摇曳的船帆漂泊夜空。
符箓渐渐扩大,从单京韫身前慢慢显化出一位看上去虚无缥缈的道人,悬停至宁项婴跟前。
道人年岁看上去并不大,不过而立之年的模样,但真实年岁,已达一百余,然而这样的仙人在神界之中,还算年轻的。
道人一脸笑意,以晚辈姿态言语道:“若是宁先生要看小道真面目,不如撤去禁制,小道唤以真身到此,与宁先生好好聊聊。”
宁项婴可没这么傻,这位道门真人的元神被自己囚禁在阵法之内,岂有让他轻易逃脱之理?
周身流光溢彩的道人微微苦笑道:“既然宁先生不愿,小道也不强求。”
哪知宁项婴却突然听信此人言语,剑指横抹,撤去了道法阵地。
宁项婴道:“既然你肯主动现身,又不伤及我朋友的大道根本,那便信你一次。”
然而果真与道人所言,天清地明的月色之下,道门仙人瞬间实质化,一位手持云拂,衣着紫衣道服,头顶莲花冠,脚踩麻履的道门仙人在宁项婴跟前站定。
此时的单京韫仿佛沉睡一般,急急下落,幸好让他的师傅接住,带回了族内休养生息。
道人与宁项婴打了个道门稽首,自报家门道:“贫道乃道祖再传弟子曹准,见过宁先生。”
曹准是谁没听说过,但道祖再传弟子的这个身份,的确神气得很。
在神界,曹准是礼君圣的一生之敌,百名仙人之首,御统境第一人,道灵界的十位而立道者与其类似。
宁项婴问道:“你一个神界道士,何故来道灵界?”
道人两手垂放于腹部,说道:“贫道只为让宁先生突破御统境,成就天道者,前往灵神界几日。不成想贫道能力不足,即便假借单京韫之手,也未能将宁先生逼至绝路,实在可惜了这次机会。”
的确,好不容易在单京韫最为神意懒散之际,找准机会趁虚而入,此次之后,估计再也难以从单京韫这方下手了。
宁项婴又问道:“你究竟是要我去灵神界?还是为要我取代云锦?”
曹准摇头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不如宁先生成就天道者,自我推演一番,如何?”
宁项婴根本就不吃曹准这套糖衣炮弹,以为一个简单的称谓就能给自己戴高帽了?
宁项婴呵呵笑道:“他娘的,你当老子还是以前的秀才,人前人后都讲究‘规矩’二字?”
曹准也不生气,只是继续说道:“若是宁先生成就天道者,自然就会知晓一切,到时小道究竟是有何居心,宁先生也就一目了然了。”
宁项婴呵出一口气,横符剑在身前,讥讽道:“真搞不懂你们神界的仙人,怎就这般厚脸皮,一个个的下来找人比试,灰头土脸地跑回去吃奶了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到我跟前说三道四,搞得你跟老子很熟的样子。”
曹准在语气上退让了一步,“宁先生,小道与你,其实是自己人。”
宁项婴不愿与此人多有交集,便道:“阁下一身盎然充沛的道意,用错了地方,不打的话,我们就此别过吧。”
曹准一挥拂尘,翛然道:“小道真身既然到此,便可与宁先生一战,请宁先生出招。”
宁项婴嘿嘿一笑,他偏不上当,讥讽道:“有本事你就去拆了单族山门,看看单允出不出面,要是还不得劲儿,就去崄巇山骂林羡,反正老子没工夫陪你玩儿。”
宁项婴转身便御空直下,不再理会曹准。
于是宁项婴头顶的曹准,做了一件让宁项婴这辈子都意想不到的事。
曹准将拂尘斜插于身后,随后右手竖剑指,一张青色符箓夹于指缝间,瞬间燃烧起来。而他左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即一面金光符咒显于曹准身下方。
本是风平浪静过后的夜幕,在曹准俩手简单地一番作势后,天上风云雷电蠢蠢欲动之间,这一片天地便牵扯了无数道金光耀眼的符箓,将宁项婴徐徐围绕。
宁项婴睁眼欲裂,这道士竟然要在此地牵扯天雷,与他罚下自身的第三次劫难!
若要说宁项婴的头两次渡劫,乃因自身道力的大圆满,牵引天地的妒忌之心,实为避无可避之法。
那这一次的劫难,宁项婴直指曹准的鼻子骂道:“干你娘!牛鼻子你吃饱了撑的!?”
曹准微微摇头,解释道:“宁先生,此阵乃我师尊所创,界内并无藏身之处,就请宁先生直面破道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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