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来,手里拽着从路边临时够买的一尺丝绸,递到了凌元面前。
凌元摇摇头:“擦不干净,要麻布的才好。”
然后后边儿的单璠就递了一条麻布上来,她笑着跟师兄打趣道:“师兄没用过丝绸,只知道好看,银子花着心疼吗,别心疼,师妹替你用呢,到时候给师兄做一个荷包。”
陈雍庭手上的绸缎被师妹拿去,他讪讪一笑,抠了抠脑袋。
百姓们都已躲进家中,他们从家中门缝偷偷看着街上,那惊险的打斗完全是这位自称殿下的男青年主导,即便瞧着他此时轻松的模样,但见在他脚边躺着身体歪斜的匪人,百姓们就吓得胆儿颤。
士兵们开始打扫现场,对于自称是殿下的男青年他们没管是不是真的,没搭理也没上前核实,只做着自己的手头事。
只因军令上头的交代是:凡不闹事者,皆可上星冥帝国户籍。
单允从街头走来,单璠立马上前挽住父亲的手臂,她指着正被帝国士兵拖走的尸体,心有余悸道:“爹爹啊,璠儿好怕的,你怎么才来呢。”
单允道:“不是吧,爹爹没来之前,璠儿不就挺乐呵的嘛,有凌元打头阵,后头还有你师兄压阵,最后瞧着璠儿手里也没闲着,实力也不逊色寻常恒听道者,你这丫头的谱儿,摆的不是一道两道啊。”
单璠眼神滴溜地转,她最后振臂高挥:“爹爹最好了!”
当夜深人静时分,柳家大院内的灵堂内寂静无声,只有默默烧纸的柳正卯以及林羡单施林三人。
三人已四天没休没眠,林羡是天道者,十天半月不合眼也正常,但单施林跟柳正卯俩人,不过区区道者的凡人之躯,吃喝拉撒一样都缺不得。
林羡坐在凳子上,两手撑着膝盖,别过头与师兄说道:“师兄,正卯兄,你们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来守着就好,休息好了再换你们守着。”
单施林眼神深邃,望着棺椁沉默不语,摇了摇头道:“师弟跟正卯兄休息去吧,这里我来。”
林羡守规矩,并不动用灵力,怕打扰了老爷子的清净,他走到偏厅,轻手轻脚地将一张桌子给搬到了师兄面前:“要是师兄累极了,就在桌子上趴着歇会儿。”
曾经见面就以武力招待对方的三人,如今也都两鬓斑白,老爷子这一遭,明面上走得不拖沓,心头其实大有苦头不说,还是不敢告诉无论权力还是用拳头,都可以跟道灵界讲道理的两个晚辈。
所以老爷子走得洒脱,但并没有跨过人生的最后一道坎儿。
师徒俩的厢房内,陈雍庭在练习撰写师傅教于他的符纸文案,兴许是师傅良心发现,授予徒弟的是偏上乘的符箓。
陈雍庭这些天经常睡不着,大概是有些惧怕前些日子遇见的魔道中人,久而久之的积淀,造成了寝食难安的现状,所以还不如勤学苦练呢。
师傅睡了两天,曾醒来过一次,师妹每天都给师傅备好新鲜的饭菜,老道人醒来后把饭菜一扫而光,就连满嘴的油腻都没空擦掉,便又睡了过去。
这大概就是仅凭精神力施展符箓的后遗症了。
符纸是寻常不过的符纸,陈雍庭为求不浪费材料,每一张符纸不求尽善尽美,但符文工整是必须要保证的。他每画一张都是劳心劳力的苦功夫,不比得那些读书人绞尽脑汁写天章的程度。
九十八张符纸是陈雍庭今夜的极限,手已经有些抬不起来,在发颤了。
桌上密密麻麻摆放着具有降魔除妖的符纸,尽是陈雍庭四五年来的功力了。
门外突然传来扣门声,陈雍庭担心师妹为何深夜还不入睡,下意识的问道:“谁?”
门外并不出声,扣门声依旧,陈雍庭觉着师妹太过顽皮,开门一瞬间瞧着竟是单叔叔。
“单叔叔,这么找我有什么急事吗?”陈雍庭让过过道,“单叔叔请进。”
单允一步跨入房间,四下打量,以主人身份慰问道:“这几日,还住的习惯吗?”
陈雍庭有些羞涩地笑道:“环境太好,一时半会儿还不太习惯咧。”
单允靠近桌子,瞧着那几十上百张的符箓,在他瞳孔中熠熠生辉,有些符纸已有些金光点点,开始抗拒他这具人神体质。
单允直接道:“我有一件事想要请教陈兄弟。”
陈雍庭正色道:“单叔叔请讲,我知道的一定都告诉单叔叔。”
单允听闻屏风后边传来老道人的鼾声,微笑着问道:“陈兄弟可有让死者三魂七魄从尸体现身的法门?”
陈雍庭脱口而出:“柳老爷的?”
单允点点头,继续道:“我外公临走前,体内有迸发道力的迹象,余力尚且完全退散。我与下人们打听过了,七天前老爷子本来走路都需要搀扶,但经过一晚,不仅耗了无数药材也于事无补,还有跟别人有过生死决斗,但这些都不是老爷子该走的迹象,唯一的可能是服用了某种药物。”
陈雍庭听得仔细,“现在我想要亲自问问他老人家,为何会服用这个药物,所以陈兄弟,你有法子吗?”
陈雍庭思前想后一番,点头道:“有的。”
单允却笑着道:“算了,还是不麻烦你了。”
陈雍庭语气一滞,听单允与他问道:“可是禁术?”
陈雍庭点头,将自己所知说道:“每一位阳寿用尽的人,地府都有勾魂尊者上阳间来,但会推迟七日,这就是为何会有头七还魂回家一说。寻常百姓认为是逝者从地府回来,是来看望家人们最后一眼,其实不然,魂魄会一直呆在尸体七日,直到勾魂尊者带下地府去,倘若用道法请柳老爷的魂魄现世,坏了规矩,用此道法者会被天道消减寿命。”
单允点点头,道:“那就不能为难你了,我也有自己的法子让我外公的魂魄现身,不过不同于道法,是纯属于暴力性质的灵力牵扯,因此只会加快地府的勾魂尊者上阳间来,将外公带下去。我外公食不尽这七日的香火,下一世很难有个好的运道。”
陈雍庭愕然,不同于道法的灵力法子,是个什么样子的法子?他仍旧懵懵懂懂。
以前师傅喝醉酒的时候,说道法是正统,道力跟灵力才是旁末偏支,陈雍庭只觉着师傅有喝大了。
单允临走前跟陈雍庭问及了女儿:“璠儿没争着要用你的金粉来鬼画符吧?”
陈雍庭报以汗颜:“师妹现在都用灵力画符,根本用不上金粉。”
单允一愣,拍了拍陈雍庭肩头,说了些鼓励的话,转身离去。
师徒三人的厢房在东,在西的房间是最开始已经入住了的凌元。
白天里,凌元一鼓作气,以擎身初态轰杀了入侵城郭城的男子。
此人本是城郭城一家大户子孙,家里头的长辈不喜被人强迫,就算是星冥帝国以四年之期不收赋税的政法,也没有入那户人家主事人的眼,最终油盐不进的大户,因牵连一起命案,一家人就全都给赶出了城郭城,一路上跟帝国士兵争吵无数,所以死伤过半。
星冥帝国是以另一种法子在消除政事阻碍,今日之事,便是那户家中唯一外出历练的独子,得到消息匆忙赶回。等他到家门口的时候,门庭已被查封,仍是破门而入后,家中陈设已杂乱不堪。之后才在城外的一处荒山野岭,找到了亲人们的尸骨。
有好些身体还扛得住的家仆,瘫坐在不远处,见到了家中老爷的唯一爱子,将事情原本告诉于他,这才有了联合道上朋友,一起攻门的后事。
凌元从今夜开始,便已无法入眠,一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有时候好不容易睡着了,也是虚汗不停,猛然间惊坐起,整个床单都给侵湿。
夜晚生而幽静,凌元却情绪烦躁,起身掺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等到了白天,凌元才能睡个好觉。
就连柳胥让亦或者单璠带着师兄来找他,谁也都没见着。
柳老爷子要下葬的头一天晚上,午夜未过,灵堂内已跪满了柳家子孙,除了有一个人没来,是这几日一直都没有睡过好觉的凌元。
好似除了林羡,在场的已没有一人有资格管凌元叫元儿,单璠跟师兄告状:“师兄啊,凌元这臭小子,在老祖宗下葬前一天都不来守夜,我要去告我爹爹去。”
陈雍庭以单璠师兄的身份同样跪着,这是他第一次给人下跪,因为是师妹老祖宗的缘故,他并没有心理上的缺失。
陈雍庭说道:“听柳公子说,小璠老祖宗生前,殿下坐他身旁的首座位,都是笑呵呵的,这是柳家从未有过的先例,就连单叔叔,小璠爷爷都没有的待遇,若是今晚殿下不来,怕是没有人能管得了了。”
陈雍庭是从另一面诠释了凌元在柳家人心中的地位,也确实如此,柳正卯瞧着少了凌元殿下,便赶紧差人去请了。
厢房内,睡梦中的凌元大汗淋漓,脑袋在左右摇晃,手掌撑住床单,骤然间紧紧揪住,凌元脸色紧张,咬牙切齿。
有一条手臂粗细的黑影从床下逐渐蔓延上来,在接触到凌元轻轻晃动的脚后,影子顺势攀附儿上,袭窜至凌元胸膛。
午夜时候,地府尊者的身影出现在灵堂内,他瞧着堂内默默叩首的柳家子孙,伸出了法器勾魂枪。
地府尊者从厅口,轻轻飘荡至前方的棺椁旁,棺椁上下紧紧锁闭,地府尊者也不打开,勾魂枪在棺椁上轻轻一提,柳殊禾的魂魄便飘荡而出。
唯有单允、林羡、柳胥让三人竖直了身躯,瞧着那慈祥和蔼笑容的长者,三人目光各不相同,有坚毅,有平缓,有哀愁,但三人都同时留下了热泪,之后三人再一次深深仆伏叩首,泪水滴答侵湿地板。
老人家九十多高龄,是喜丧,所以林羡没有去演算老爷子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而单允因母亲一事,知道外公去世存在蹊跷,可他最终还是不愿意去破坏外公的往生路。
地府尊者会给魂魄半柱香,留恋这最后的世间,他双手环胸,勾魂枪就直直的竖在胸前,震慑万鬼之用。
猛然的,柳殊禾回首望向身后的西厢房,笑容在下一刻突然落下。
柳老爷子鼻息沉重,继而魂魄急速略向大厅后方。
地府尊者脸色阴沉,虚空中回首挥斩,就要递出手中的勾魂枪,却被单允操控着灵力给一招当下。
灵堂内的人皆因单允的异常而扬起脑袋,眼瞧着单允对着虚无缥缈的空气说道:“中原地界以北,难道就不是图谶尊者的管辖范畴了?”
在凡人眼中,灵堂内突然多出了一个空灵远古的嗓音:“当然是殿主的意思,让本使带着柳殊禾的魂魄下去。”
单允眼色不悦:“那就请尊者稍安勿躁,我家老爷子做事一向有根有据,你莫要伤到了他的魂魄。”
既然地府尊者到场,便无万鬼异动的说法,都要在尊者面前安分守己,否者就是打脸坏面的大事。
“所以这就是图谶尊者不能前来的原因,他跟阎王要惯你单允面子,本使不会。”
那地府尊者再一次抬起手来,勾魂枪在阳间现世,威力大涨,流光莹莹,仿佛天上的一条银河。
然后所有人就瞧着那地府尊者跟他的宝贝法器,被另一个身影挥出的拳劲给一拳轰穿。
拳劲气势内敛,迅猛磅礴,却稍纵即逝。
只见那地府尊者身上铠甲尽碎,连同那把法器勾魂枪,稀稀落落地掉在地上叮当响,林门主将地府尊者抵在墙角处,手肘抵住地府尊者的脖子上,脸色平淡,质问道:“就你他娘的不把老夫放眼里?”
然后手肘使劲往里一顶,林门主爆喝道:“老夫的叔父你也敢碰!?你再动一下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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