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庄启圣携大刀出崄巇山。
湘潭城,药馆内。
张莎偶遇神勉和尚开导过后,心境平复得很快,她回到城内,将手中的真经揣入怀中,垫了垫后背空空如也的背篓,回时比来时的脚步轻盈了些。
因为没有去采摘药材,张莎并不因此心有遗憾,她只是想出去散散步而已。
又过半月,张莎比以前做事更慢条斯理,她开始更认真地坐诊,笑着接待每一位病人,望闻问切一个不少,一步步来,争取以最快的疗程将病人治好。
她写字时的习惯也变了,从前写久了全身会酸痛,那会儿病人多,她就忍着,坚持给病人看完了才休息。
现在她会跟病人说稍等片刻,然后离座伸伸懒腰,做做下蹲,全身舒坦了之后,再落座给病人诊病。
后来张莎发现这样的日子很轻松,然后她就很开心啊,每天笑吟吟的模样被才进药馆病人瞧见了,病人们的心中也暖暖的,对他们的病情也有一定的好处,只不过这一点张莎还没了解到,属于无心插柳了。
年方十七的张莎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在没被凌元咬过前的黝黑皮肤已变得白皙,已是远近闻名的美人,前段时间尚有媒婆盯住了张莎的终身大事,奈何看见药店里有个凌元,便将此事做罢,现在凌元走了,那些喜好管事的媒婆,便又开始摩拳擦掌,但张莎将她们的好意婉言谢绝了。
这个消息在湘潭城的吴家小子知道后,霎时间心如刀绞,只因有一家媒婆是他请去的。
院子里,媒婆叫他别灰心,坐在板凳上的吴家小子一个提神,挪了挪屁股,稍稍靠近了些媒婆,问道:“这事儿还有成的机会吗?”
那媒婆眯着杏花似的眼睛,说道:“小医女是把我给拒绝了,可也把其他人给拒绝了,而且我也从她口中得知,她不成亲是因为连对象都没了解过,是好是坏是高是矮,这些因素都不知道……”
吴家小子一摸索,问道:“那前段时间,一直住在药馆的那人是谁?”
媒婆笑道:“这个我也问了……”
但她没了下文,吴家小子疑惑间问道:“你倒是说啊,那人跟小医女什么关系?”
媒婆摊出一只手在吴家小子面前,模样精怪道:“虽然这事儿没成,钱我也照收了,可这打听消息的钱,吴公子也得给点儿吧。”
吴家小子不疑有他,从裤兜摸出一块碎银给到媒婆手心,媒婆继续道:“小医女跟我说啦,说那小子只是一个过客。”
“就没了?”
吴家小子还想知道更多,却被媒婆说道:“吴公子你书读得多,人心却看得少啊,小医女这再明显不过的话,你还没揣摩明白?”
吴家公子摇了摇头,媒婆败气道:“真是个楞木头,小医女不接受说媒,是因为她没见过那么多喜欢她的公子本人,就你们这样害怕阳家堡的威名,只敢远远儿地望人家小医女一眼,就想要娶人家了,不觉得太唐突?人家小医女有瞧见过你的模样吗?”
吴家公子在这方面实在害臊,他摇了摇头道:“不行啊,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别人也知道了,都准备在药馆门口堵她,我感觉我没有一点机会了。”
那媒婆呵呵一笑,反问道:“那你找我来做什么?”
吴家公子垂头丧气道:“我就试一试嘛,说不定你能帮我说成啊。”
媒婆怪道:“出息哟……真要喜欢人家,就该多去见见面,多说说话,小医女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样,那些大家闺秀哪一个不是待字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算出门还不是遮遮掩掩,生怕别人多瞧她几眼,就会掉块肉一样。可人家小医女就不一样了,湘潭城以及周边数个城镇里的媒婆,没一百也有五十,现在哪一个不是以说成小医女终身大事为荣?以小医女的德行,这么多年来,附近的大家闺秀我最看得起的就是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支撑起老父亲的留下来的药馆,这份落落大方比起四年前,来到这里办案施粥的帝国公主来讲,那也是不遑多让,吴公子你不主动些,难道还要人家小医女多来注意你几眼吗?”
吴家公子好像听明白了什么,又赏了媒婆一锭碎银子,喜笑颜开地将媒婆送走了。
从第二天开始,吴家公子便开始在街上蹲点守候,他所在的街道是张莎每日必经,第一回站在角落的吴家公子瞧见了张莎背着药箱路过,却心里犯怂,没敢上去打招呼。
眼瞅着张莎身边明明就有好些人跟她打招呼啊,吴家公子再一次警告自己大胆点儿,但还是没有跨出哪一步。
第二回是张莎关闭药馆回阳家堡时,吴家公子依旧站在角落里,张莎顺着街道走来,很开心地跟来往人打招呼,那脸上绽开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终于让心有侥幸想混个熟脸的吴家公子踏出了第一步。
“好巧啊,小医女,你准备回家了吗?”
张莎停住脚步,很仔细地观察了吴家小子,想了半天才问道:“你是?”
吴家公子如遭雷击,立在当场,说不出应答的话来。
此时又有路过的人跟张莎打招呼:“小医女下午好啊。”
张莎笑着回应道:“礼伯伯下午好啊。”
那礼老伯脚边有个稚童,跟张莎说道:“下午好莎姐姐。”
张莎右手扶着药箱,笑着用左手摸摸稚童的小脑袋,说道:“你好啊小礼子。”
吴家公子听得清清楚楚,张莎是认人的。
张莎寒暄几句,目光回到吴家公子身上,但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张莎问道:“你哪里有不舒服吗?”
吴家公子愣愣地摇摇头。
张莎恍然道:“可能我平时见得病人多了,好多人想不起来,你别介意。”
吴家公子赶忙道:“不会不会,我就跟你打打招呼而已,没别的事。”
俩人目光短暂交接,倒是吴家公子率先躲开,然后张莎微微点头,绕过了吴家公子,往回家的方向去了。
之后吴家公子跟张莎打招呼的底气越来越足了,他隔三差五地跟张莎相遇,向张莎介绍了自己姓吴名朴虎,还将自己的才华就在大街上当着来往的人群给张莎看,看他摇曳的山水扇,看他雕刻的简章,以及他最以为豪的玩偶。
张莎后来也好奇,问吴朴虎这么磅礴大气的山水扇是谁的手笔,得知是吴朴虎亲笔后,又问那栩栩如生的虎头玉章跟玩偶,是否也是他的亲作,吴朴虎傻乐着点头。
吴朴虎手里还有一只油纸包裹的小东西,张莎兴起问及此物,吴朴虎尴尬道:“这是我刚买的佐料,不是特意拿来给你看的。”
张莎笑问着:“你会做饭么?”
吴朴虎回答很肯定:“一个人在铺子上的时候,我就会自个儿做来吃,有时候也是我娘送饭来。”
张莎微笑着没说话的模样,在吴朴虎眼中绽开了春花来。
张莎开朗外向,吴朴虎羞涩内敛。
吴朴虎的父上都是做毛皮生意,跟其他做此类生意的不同,很有经商头脑的吴朴虎父亲吴金台,会从猎户手中收购,因为怕在深山遇险,吴金台每次都会花钱雇人,陪着他进山采购皮草,再拖回湘潭城进行简单加工卖出去,这一系列的环节过后,虽然挣得不多,可也挣来了口碑。
吴朴虎是肯接受新事物的人,家里条件好,样样也不缺,想看书便看书,想做工就做工,总之吴金台将吴朴虎培养成了样样都感兴趣的人,那便够了,今后的一切,就只管他个人去摸索,他跟妻子则落得清闲。
前段时间看到媒婆从自家进出,吴金台找来妻子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妻子也不知情,妇人之见的妻子猜测道:“是不是哪家姑娘看上了咱儿子了?”
吴金台酸酸道:“你当别家姑娘都是泥做的,一点都不金贵了?肯定是这小子搞出来的名堂,只是不想我们俩个老的知道。”
吴朴虎母亲说道:“平日里朴虎规规矩矩地做自己的事,总不可能是朴虎看上谁了吧。”
知子莫若父,可吴朴虎母亲则要觉得自己的儿子天上地下仅有,要比寻常男儿出色很多,所以朴虎母亲笑道:“肯定是有谁家姑娘看上咱们朴虎,想要倒贴了。”
上一句满满自夸的样子,让吴金台很难受,直到‘倒贴’彻底把吴金台点燃,他气骂道:“所以你就平时做做饭洗洗衣服得了,好儿子被你喂养出来,你连天多高地多厚都不知道,就你这样的思想,要是那个女子敢嫁进咱们家来,你还不把朴虎护得牢牢的,要是小两口平日里拌拌嘴,你还不得把儿媳妇儿的头发给揪下来!”
“再说了,说媒一事,从来都是男方去女方家里提,再不济,也是媒婆跟我这个一家之主说,哪轮到私下跟朴虎说的?”
妻子觉得委屈,眼里饱含着泪水,她一屁股坐到凳子上,说道:“那又如何,咱儿子就是好啊,被别家的小姑娘看上了怎么了,我嘴上说说她还不成吗,让你这般凶我作甚,又不是阳家堡的大小姐……”
同样是把儿子当宝的夫妻,在育人方面,俩人方式方法都大相径庭。
吴金台懒得跟妻子讲道理,给她端了一杯茶水,说道:“给你倒茶是因为我刚才的语气不好,但你没事的时候,也得好好想想我刚刚的话,莫不说是声名远播的小医女才能做你儿媳,便是皇上钦点成了驸马爷,你也别总是想着把朴虎给宠上天去了。”
能够得到丈夫的端茶倒水,妻子没有顺着竹竿就往上爬的小孩子情绪,她见好就收,是怕丈夫再呵斥她,简单地平定内心情绪,妻子当着吴金台的面儿喝了一口茶水,表示接受。
妻子放下茶碗,问道:“那怎么跟朴虎问这件事?”
吴金台没好气:“还能怎么办,这事儿照我们平时,让朴虎怎么办事就怎么办。”
“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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