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所以答应了宫琦琦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也可以不用她死,但是要他们一家人,将来都不能再与老头有任何关系,宫琦琦不肯,说老头素养好,有才华,孩子可以没有性子懦弱的母亲,但不能没有儒雅中庸的父亲。她说老头很喜欢她肚子里的孩子,求我看在老头的面子上放过孩子,让她去死都可以……可后来宫琦琦她难产了……”
在座的人们没有人再进食,全神贯注地听老太太在讲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当初慕容春启从宫琦琦家方圆百里寻找,直到他找到琦琦一家人,那种提心吊胆到心想事成的感觉,到现在他都清晰地记得,他问道:“后来呢,琦琦跟孩子怎么样了?”
大娘继续道:“当我赶到的时候,宫琦琦已失血过多休克,我也来不及往返请大夫,只能让宫琦琦父母搭把手救人,但后来没有将她救过来,孩子也没保住。”
慕容春启站起身来,枯老的脸庞微微上扬,还是没有抑制住泪水流下,他以睥睨的姿态望向妻子:“那轩儿呢,是你抱给两位老人的?打算留个他们养老,还是想折磨他们,为孩子四处讨要母乳?!”
妻子没在意丈夫的质问,继续说道:“轩儿也是我从龙刘村抱来的,那户人家养不起,是我买来给了二老。我知道你迟早会找到宫家人,所以你要将孩子带回仙鬼宗,那会儿我也没意见……”
“我挺可怜宫琦琦这个人,我并不恨她,但也绝不可能妥协让她嫁进仙鬼宗。宫琦琦死后,我也常去看望他们,我要二老瞒着你。不光是宫琦琦的父母,轩儿的生母生父那边,我总觉得就算给了钱,但还是欠他们很多,所以我也常有探望。轩儿的父亲身体一直不好,身子骨也是一天不如一天,他把轩儿卖给我之后,在第二天早上没有醒过来,那时轩儿的母亲对生活也没热情,后来也跟着去了。七年前,是我出钱叫人把他们陆续给埋了的,自那以后,我的心里也才好受了一点。”
“有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没有买走轩儿,轩儿跟他母亲应该还活得下去。”
谭轩的心头越发的堵了。
在场的人尽皆默然,慕容春启跟谭轩俩位当事人,席间最终都选择了释然,安静的宫弘一在臧绒剑内也没有出面质疑,这顿饭吃得深沉,却没有火药味。
夜深,父子俩在假山旁的亭子里,坐了好久好久,不知道何种原因,自俩人知道了真相后,谭轩对慕容春启的态度要好了很多,慕容春启看得出儿子这样的变化,尴尬笑道:“轩儿,你别跟爹这么客气,爹不习惯。”
谭轩笑着摇了摇头,提起石桌上的酒壶,要替慕容春启斟酒,慕容春启连忙两手举杯迎接,这个动作其实很让谭轩折寿。
谭轩说道:“爹带我第一次回仙鬼宗的时候,当时看到这里的一切,比跟外公外婆住的地方好太多了,我开心得不得了,但后来发现人们都离我远远儿的,我就开始调皮捣蛋了,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可后来也只有哥哥陪我玩儿……”
“后来哥哥走了,我就去了道灵界,是师傅的女儿小璠陪着我玩儿……”
“再后来,我出族历练,是满天下的道者陪着我玩儿,还玩了个厚颜无耻的状元郎出来……”
“爹,你有所不知,自从在师傅母亲的陵墓前,我被臧绒剑一剑穿心后,我就学会了剑身上的仙道鬼术两套真法。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拔过一次臧绒剑,与人比武的时候,都是身边有什么我就用什么,出族时跟师傅比试也一样,师傅笑我拿根枯树枝,是不尊师重道,我就叫师傅徒手让我,好一展他一派宗师的风范,这出族的第一战当然是输了,但之后就百战百胜,直到遇见了让人们称作‘整个道灵界,唯独我在道力上才有可能追上的人,苍灵门门主林羡。’在他面前,我只扛下了十数招便败下阵来,着实将我打击得不小,差点心境受损,丢了境界。”
“现在,在这里跟爹喝酒,想想都觉得这日子过得好快。”
在谭轩细细回想之际,不远处走来一人影,是云梦祯端着菜盘悄声到此。
慕容春启张口即问道:“那与你一同来宗里的梦祯丫头,是爹的儿媳妇儿不?”
谭轩正欲开口,不敢听答案的云梦祯急忙地咳嗽道:“老宗主,轩哥,天气凉,喝酒固然好,可喝多了伤身子,我给你们带了热汤来暖暖胃。”
坐在石凳上的谭轩背过身去,瞧见亭亭玉立的云梦祯端着菜盘站在自己面前,他起身将菜盘接过,努了努嘴让云梦祯坐在旁坐,将盅里的热汤,舀了第一碗给父亲,第二碗递给云梦祯。
云梦祯将碗推回了谭轩面前,说道:“这是我给你带的,轩哥你喝。”
谭轩笑说道:“我知道,可这天气这么冷,你不喝点,身子骨会不舒服的。”
“这碗给我了,你就没得喝了。”
谭轩直言道:“你喝啊,这么一大碗,你喝的完?”
云梦祯摇了摇头,谭轩又道:“剩下的给我。”
云梦祯眨巴眨巴水灵灵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拿起汤碗喝了一口。
老头子慕容春启俩手捧着汤碗,手背放在膝盖上,正欣赏着天上的月色。
今夜月色很美,这一夜老头子并不孤单,身旁有儿子慕容轩,和乖巧懂事的云梦祯丫头陪伴,心里别提有多滋润了。
慕容春启有反复问过自己,为什么不会责怪妻子,为什么不想念死去的孩子。
慕容春启也不知如何,可能是他老了。
也可能,只有眼前人才能给他活下去的希望。
…………
道灵界内。
孝华山附近,有耀光从天上投下,光芒不多不少不偏不移,将整个孝华山包裹在内,已有个把月。
此时的孝华山,犹如浩瀚夜空中的指明灯,勤劳的务农不敢靠近,但也给了他们很多的机会,可以在夜里收拾柴火,天没亮就可拿到市集去卖掉。
有人说孝华山是佛光耀世,山里有和尚成佛,也有人说这与二十几年前的妖兽现世有莫大的关联,叫同伴没事别去凑热闹。
当年的妖兽现世,就连左族族长左方雄都给败下阵来,还是单族的两大供奉之一的溪枫长老,持天佛剑将其镇压,最后才给单族收了去。
那场战斗摧毁了方圆几十里的树林,如今这么多年过去了,妖圣山附近的植被,依旧要比周边矮上不少。
也有人说孝华山是天挂异象,有异宝出世。
总之众说纷纭,但往孝华山去的人还是不少,都是身怀道力的道者。
单璠本来是打算跟着轩哥虎伯城吃寿宴的,可是轩哥带着梦祯姐去了灵神界的老家,单璠也自然地跟着师傅走。
但在师徒三人行的队伍里,单璠就算没有掌上明珠的待遇,也有想去哪儿陈雍庭跟老道人都毫无反对的赞成,活脱脱的首脑级人物。
喜欢凑热闹的单璠提出要去孝华山的时候,正在喝辣汤的老道人,被呛得汤水从鼻孔里喷出来,一脸憧憬的单璠被师傅的异样打断,连忙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老道人敢说不妥?
堂堂单族的大小姐,天下哪里去不得?
这当然不是老道人会说出口的话,他必定是先夸自己,徒弟陈雍庭递来的帕子,老道人打理了一番,说道:“诶,哪里会有什么不妥,那只地守境的僵尸师傅尚能阻他一会儿,这回孝华山头顶上有万丈光芒笼罩,在师傅看来,那就是异宝出世。咱们不去跟那些凡夫俗子争抢便是,就去看看,摆正咱们一派的仙风,便是最好的。”
陈雍庭跟师傅混了三年多,明白师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直言道:“师傅,从前你跟我说话的时候,可没现在这般宗师风范,现在师妹都是自家人了,你能不能换回来了?别人第一眼看倒还觉得是老神仙,可我怎么看都觉得你是在骗人,我特不自在。”
老道人憋了一眼拆台的好徒弟,依旧风轻云淡道:“以前师傅跟你俗言俗语,那是因为你小子只能听得进去俗言俗语,现在小璠拜入师傅门下,师傅可不藏着掖着,师傅要将小璠往观首的方向培育,不止是师傅教你的画符和技道,师傅还有教小璠点墨、批卦、斗神这三样不出世的绝学。”
单璠一听兴起,问道:“师傅,这些都是什么绝技啊,听着好厉害的样子。”
陈雍庭一点也不吃醋,心里默念着‘本来就只是听着很厉害的样子’的模样走到了前头去。
老道人与单璠解释道:“小璠呐,这点墨是比画符更富神采的绝技,画山点入江河边,那可真就是造物主了啊。而这批卦,当然就是咱们常说的算命了,至于斗神一技,则是禁术,是用来击退天上仙人,师傅也是从师傅的师傅那代传下来的,可是没用过。那会儿师傅的师傅临走前,告诉师傅说,道灵界迟早会迎来天上仙人的制裁,所以跟仙人们用这一招,会折损寿命。”
单璠问道:“师傅,天上的仙人不是应该高高地看着我们吗,他们都那么厉害了,为什么还要逼得我们去打他们啊,是不是我们犯了什么错了?”
老道人说道:“这都是近千年前的事儿了,那会儿天上,时不时就有仙人下来打人,整个道灵界都闹得人心惶惶,各大国也在布施暗道,想要巴结。直到五百年前的四大族崛起,许多小的国家都被四大族给搅荡铲平,剩下了当时的十大国与四大族对峙,然而到了最后,也只剩下一个星冥帝国苟延残喘,是被一个叫卫羽邻道者给压制,国家版图给硬生生地缩小了三轮,当时还有单族的老祖宗单修沭与卫羽邻一道,也不知道他们跟天上的仙人打没打,反正仙人在那之后,就再也没下来过了,而咱们的这一招斗神绝技,则是我派祖先们看不过去,苦心专研对付仙人的手段。”
单璠不经意间听到单修沭的名字,兴趣突然没落,那件事始终是她心头遗憾。
老道人伸长了脖子,将话音往陈雍庭方向传去,提高声量道,“这一绝技师傅会在百年后传与你,也不是师傅要害你呐,只是不愿这一绝技后继无人,当然也希望小璠在将来,这辈子都用不上。”
单璠瞬间觉得身上的责任使命重大,她信心满满道:“师傅放心,将来我定将门派发扬光大,虽然可能会比不上族里在外边儿的声望,但小璠不会让师傅失望的!”
老道人捻了捻络腮胡子,笑道:“小璠,你本是好端端的千金大小姐,应该在族里边儿茁壮成长。让你拜入师傅门下吃苦,师傅在开心之余,也有一丝懊恼,带着跟雍庭行走道灵界,求的就是一个安稳,现在有了你的加入,师傅的要求不多,在保证你跟师兄俩人的安全下,师傅才会悬壶济世,这是师傅对你跟雍庭俩人的承诺,反之你跟雍庭俩人也是如此,否则师傅跟你俩,一切都免谈。”
单璠两手捂住胸口被衣物遮掩的符纸,郑重道:“师傅放心,打不过的话,徒儿带着师傅跟师兄跑,还是挺快的。”
老道人温温然地点了点头,路过一处包子店,老道人笑着跟陈雍庭说道:“雍庭啊,为师饿了,借你六纹钱,买两个包子。”
才吃过午饭没多久就饿了,陈雍庭的抱怨没说出来,他只是恼道:“师傅你要借就借个整数,哪有你这么借六纹钱的,你又不想还!”
老道人被陈雍庭戳中要害,本是无赖至极的老道人,在单璠面前也难免失策,脸色尴尬到了极点。
单璠则嘟囔着小嘴儿,在陈雍庭面前扮了个气呼呼的鬼脸,她以这种方式教师兄别这么跟师傅说话。
陈雍庭当然不会跟单璠争输赢,转过身去不去理会老赖皮的师傅,然后单璠来到包子店,买了两个大肉包子,双手给到递到了老道人面前。
这把老道人感动得都快哭了,陈雍庭这兔崽子能有这份心的话,他也不至于这一年里被气得脸上的气色都没了。
在单璠先入为主的认知里,这样的出族历练,跟游玩没有两样,她也不着急去学老道人打算交于她的绝技,未来好几天的行程都有了着落,得赶往孝华山看异宝出世。
师徒三人的温饱有了单璠后,得到极大改善,陈雍庭心里本是反对顿顿下馆子,可单璠事与愿违地顿顿都带着他们上酒楼,陈雍庭的苦日子过惯了,勤俭的他委婉地告诉单璠,他可以去河里捉鱼捉虾,还可以去山林里给她摘甜蜜蜜的蜂蜜来。
单璠听后大为激动,曾经轩哥跟梦祯姐没在的日子里,她就是跟猴子巴布过着这样的嬉闹生活,但她却跟陈雍庭说道:“师哥,你不知道,我在族里边儿天天跟巴大爷捉活鱼烤玉米,我知道师哥在担心什么,你放心吧,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等到了孝华山附近,还不知道有没有客栈呢,到时候可就要委屈师哥下河,给我捉鱼去喽。”
陈雍庭对单璠言听计从,最终他跟师傅再一次被小师妹领进酒楼下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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