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猛然反应过来的修士旋即侧目,满脸惊愕地指着辛夷大喊。
辛夷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敢在那道看着就能将她直接劈得灰飞烟灭的巨雷下,直接冲进来化成原形将楮语裹住。
她只是知道楮语对师父非常非常重要,而没有师父就没有如今的自己。所以楮语对她来说甚至比师父更重要。
但化形包裹住楮语的时候她确实害怕得要死,怕得几乎神志不清。直到听见被她包裹住的楮语与她说没事了的那道温和沉静的声音,似乎有玄奇的抚慰心神的力量,她才终于迷迷糊糊地回过些神来,迷迷糊糊地化回人形。
此时听见其他星台上陌生修士的这声“妖修”,她才算真正完全回过神来。
于是又下意识地要将被楮语扶住的手抽出,再次施术飞离被楮语升起的水幕护住的这座星台。
却被楮语拉了住。
夔牛们见着天雷落不进星台,顿时愈发愤怒,它们好像根本不会力竭一般,吼叫之声比先前更响亮数倍,震彻天地,锲而不舍地引雷劈下。
且不只楮语所在的星台,尾宿九星台九座高台尽数被笼罩在阴云与密集的雷光之中。
九座高台都在因天雷在高空的撞击而不断地震动着。
碎石簌簌。
那几名修士立在因天雷而不断震动的星台之上,竟又似乎忽然抛去了境况之险,齐齐面向楮语,各色法光再一次在他们手中亮起,却似乎还是忌惮她,只蓄力在手中,以不可置信的语气大声传音道:“商子怎能与妖修为伍!”
楮语被众星子连成的形状各异的星官环绕着,脊背笔直地立在宽阔的星图之上,星图的燕颔蓝法光与她湿透的宗服的燕颔蓝色交织混融,四面还有透明的水幕环围。
她只神容浅淡地看那出声之人一眼,运星韵传声,疏离冷漠:“这九座星台抵不住多久,诸位还是顾好自己,想想如何破局,莫与我纠缠这些无意义的事。”
她说完便不再言,没有告知任何与东荒夔鼓相关之事,也没有告知半分她推测的破局之法。
既入此地,便是竞争者。
不论他们识不识得东荒夔鼓,她都不会告知。
开口提示也只是希望能免去此刻的麻烦,少一人纠缠搅扰她也好。
“商子……”辛夷的声音终于响起,仍然干哑,并还透露着大惊大惧之后的虚弱。
“待着别动。”楮语直接打断,依然没有看她,也依然没什么语气,只淡淡道,“注意着他们。”
辛夷心中惊讶又惊喜,先前的惧意瞬间尽数消散殆尽,竟恢复了最初灵动的模样。
并再次激动起来。
但她刚欲开口应下楮语的话,又旋即闭了嘴,忽然显得十分拘谨地与楮语同立于这一座高高的星台之上,依楮语之言,警惕地看向其余七位修士。
夔牛尾骨终于被楮语自玄字环中取出,再次落入手中。
猛烈的暴雨早已在那短短数十息间便将骨上残留的血肉全部冲刷了干净,露出这一截兽骨完整的模样。
骨身并没什么特殊之处,只泛着十分浅淡的青色,以及坚硬得连争日匕都难以在它上面落下剑痕。
以骨作槌。
楮语冲入夔牛之中,耗费许多星韵顺利取到了这一截尾骨。
然此时此刻握着它,心中却又忽然隐隐觉得不对。
整片天地尽是震耳不绝的雷鸣之声,夔牛们锲而不舍地引雷。
楮语视线余光之中,可见脚下的高台被天雷冲击地不断震动着,台面与台身上本就存在的那些斑驳的裂缝极其明显地在不断加深、变宽。
楮语握紧兽骨抬眸,果断向东荒夔鼓铺展开星官,星韵从指尖源源涌出,金光熠熠的斗转星移术法印同时结现,她身影迅速一闪,自原地消失不见。
时间紧迫,不宜费时深思。
先且一试!
“轰隆——”
甫一踏出星台,数不清的天雷便齐齐向楮语狠狠劈来。
夔牛们的怒吼声也变得愈发巨大。
楮语神色冷厉,无所动容,全心神投入占星术的感知中,几乎娴熟地飞快闪现在各枚星子之间躲避着天雷与夔牛们甩尾卷起的高大巨浪,只留下燕颔蓝色的残影落入雷光与浪潮之中。
阔大的星图法光再次大盛,七枚星子连成的昴宿星官再次高升至她身后。
随着几息之后她落身于东荒夔鼓之前,金光熠熠的金昴临法印同时结成。
瞬时,以楮语为中心的这十几丈方圆的空间之内,风雨浪潮与雷鸣之声同时尽数息去!
追随她的密集如网的天雷亦皆随着凝滞的时间而被定在各处半空!
楮语眸色沉冷,一边以左手运星韵维续昴宿金昴临一重法术威效,一边以心念维续斗转星移术,使自己悬停在空中。
而后,她毫不犹豫地爆运星韵,裹于紧握在右手中的夔牛尾骨之上,猛地高扬右臂,向着东荒夔鼓泛着浅淡日月明光的青苍色鼓面狠狠击去!
“轰!”
兽骨尚未击到鼓面之上,便被陡然大盛的日月明光同样狠狠地弹拒开去,连带着将握着兽骨的楮语也狠狠击退!
楮语早有防备,紧咬牙根,以颤抖的手死死握住兽骨,不让它从手中脱落。
同时施展斗转星移术飞快闪现在星子之间,迅速返回尾宿九星台,落身于高台之上。
“轰隆——”
“轰隆隆——”
楮语离去收术,掌控那方空间的金昴临法印自然消失。天雷再次落下。
夔牛们的怒吼声也愈发密集响亮。
“商子!”辛夷慌忙扶住险而又险地穿过天雷之网、刚刚瞬移回到台上未立定的楮语,满脸俱是惊慌之色。
却全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原本在近百丈高的高空中被星台发出的某种无形力量而阻挡的天雷,此时已渐渐向下逼近了二三十丈。
脚下的星台因天雷的冲击而震动得愈发厉害,台身与台面之上的裂痕肉眼可见地深了、宽阔了许多,更大更多的碎石从台上的边角脱落,坠下无尽的深海。
显而易见,尾宿九星台这无形的力量无法永远阻挡攻击。不消多时,九座高台便将在天雷的冲击下坍塌。
再也不能护住任何人。
楮语在辛夷的扶住下迅速稳住身形立定,并咽下自己生生受下东荒夔鼓的护体法光而导致直接上涌至喉间险些喷出的血。
而后,她抬起不受控制的仍颤抖不止的右手,目光落在手中死死保住的这一截夔牛尾骨之上。
然而遍寻脑海,也再无任何所见所闻所学,能告知她究竟具体该如何将这夔牛尾骨变成夔鼓之槌。
思绪本就纷乱,响彻天地的雷鸣之声更是太过吵扰,猛烈的风雨也似乎将她击打得有几分神志不清。
她当即给自己施了个清星术。
句陈大星乍现于识海,耀眼的星光落在识海中的每一寸,使她瞬间恢复清明。
楮语不再多作任何思索,只挺直脊背,聚精凝神,抬手捻诀结印。
六枚星子连成的张宿星官高升而起,金色流光随着快成残影的捻诀之势飞快闪过,顺利结现成一枚金光熠熠的见术法印。
她立即闭眼再睁,冷静地看向右手中的夔牛尾骨。
骨身泛淡淡青色。
与未施术时所见一模一样,没有任何不同之处,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啊!”
立在尾宿九星台中最低的那座星台上的修士忽然大喊一声。
然而他只来得及撑起防御法器,其他什么法术也未施展出,便已连人带法器一齐被冲破他那座星台的阻挡之力而落下的密集的天雷劈得粉碎!
血肉都不见,直接化成飞灰!
那整座星台也终于崩塌!
剩余几名修士见着,大惊失色,却依然没有人想法子破局,也没有再撑起什么别的防御法器,而是竟纷纷将目光投到立于最高的这座星台之上的楮语与辛夷身上。
以及离她们二人仅一丈处的空着的那座第二高的星台上。
辛夷谨遵楮语之言,一直聚精凝神注意着这些修士们的动作,此时立刻上前一步站到楮语前方。
楮语身材清瘦,辛夷身为花妖,化作的人形身材更为瘦弱。
但她便这么稳稳挡在楮语之前,与楮语一般脊背笔直。
楮语于是没有抬眸,不过看着手中夔牛尾骨的眼底尽是晦色。
星行术、斗转星移术、注火术、易水术……
淬室守星术、碎星尘、奔雷术、洗心术……
已学会的所有法术一息之间在她脑中接连闪过,寻找着能够破解这一困局的那一道。
如何才能将这截夔牛尾骨变成能够不被东荒夔鼓护体的日月明光反斥、成功击响东荒夔鼓的鼓槌?
可是她施展见术也看不出它的关窍所在……
楮语猛地抬眸。
见术!
镜君手书中道,见术一重可以见不可见,二重可以点灵、开天关……
那么直接施展见术二重或许可以将这一截尾骨变成鼓槌!
然下一瞬她眼中的光又黯了黯。
见术第二重同样没有法诀。她尚未领悟。
剩下的几名修士最终还是暂时放弃攻击楮语,选择先抢占他们各自的星台。然而他们刚准备动手,又有一座星台被天雷击溃坍塌。
那座星台上的修士瞬间被巨大的天雷吞没,如先前的修士一般直接化作飞灰,消散无踪。
眨眼只剩下五人。
连楮语与辛夷所立的这座最高的星台之上,天雷也已逼近她们上空四五十丈处,黑云沉沉如墨,随时要与天雷一并落下。
台下海域中的夔牛们吼叫声不绝,愤怒无比。
辛夷仍挡在楮语身前,紧张地看着终于欲与她们争台的五名修士。
楮语淡淡看辛夷一眼。
旋即将所有的心神尽数收回,凝神,抬手重新结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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