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敛了敛神色,露出些严肃认真的样子,却也只是一些,并不多。她整个人还是那一副松松的模样,先道:“小僧在衡山与崇远师兄关系最好。师兄与华山第七剑、太微祝枝乃好友,楮语道友又是他们人的好友,因而小僧心中难免对道友有些亲近之意,不知可曾冒犯到道友?”
楮语微微摇头,也不隐瞒,温声道:“我见佛子亦如是。”
崇一有些惊喜地扬眉,而后笑开,语气欣喜:“那当真是好。”
楮语微一颔首,而后不言,等崇一相告她口中的“要事”。
“小僧本有一件事要说,如今成了两件事。”崇一知晓楮语不是与自己一道来参与试炼的弟子,而应当是秘境生变之后才入境的,却不作无必要的询问,开门见山道,“第一件事,道友与小僧现下所处的这座金陵城,并非原本的金陵小境,而是金陵小境的境中之境!且是为一座‘心魔境’。”
说完她顿了顿,欲给楮语片刻消化的时间。不料楮语只是微挑眉梢,不露其他异色。
崇一便露出讶异之色,歪头打量楮语几息,疑惑道:“道友怎么这般什么反应也没有?难道你已知此事?”
楮语声音清泠,语气平静:“知,也不知。我知此乃境中之境,但不知此乃‘心魔境’。”
崇一眨着眼思索几息,而后看向客房北侧的邭沉,恍然道:“是那昆仑的邭沉道友说的。”
楮语颔首以应,而后问道:“何为‘心魔境’?”
崇一回视楮语,想了想,组织一番言语,先道:“小僧被禅宗寻为佛子,乃因小僧天生法眼,有一双‘破妄金瞳’,可窥世间因果。如今修的是《摩诃还一心经》。因而小僧一入此地便知此乃境中之境。”
崇一这般丝毫不隐瞒便将与她自己相关的这些说与楮语,叫楮语心生微微讶意。
崇一却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无妨,此事衡山人尽皆知,世人也总有一天都会知晓的。”
楮语不驳也不应,亦报她以微微浅笑。
崇一便接着道:“人生痛事、憾事、不甘事,最易成心魔。”
“修为臻至太清境的大能的心魔可化生一方小世界,是为心魔境。整方小世界皆因心魔而生,因此会不断重现生成心魔的那一件痛事、憾事或者不甘之事。当然也可能不止一件事。”
崇一话至此,结合自己与邭沉做出的推测,楮语明白了。
她接上崇一的话,道出她心中的结论:“生成心魔之事若不得开解,那这方世界便将一次又一次重回生成心魔之事发生的那一日。而我等入此世界的‘外人’,也将一次又一次经历那一日……还将永远困于心魔境中。”
“正是如此!”崇一惊叹于楮语的反应与准确的判断,声音显得有点激动,而后紧接着道,“不止如此。误入心魔境之人,大多会忘记自己原本是何人、为何入此境,只将自己当作是境中之人!”
楮语心中微微一凛,看向崇一的目光带上了一丝不加掩藏的异色与惑色,无声询问。
崇一接收到楮语的目光,补充道:“此心魔境以两日为期,今日恰是第个轮回的第一日。小僧在心魔境中的这些时日,遇见过不少十四洲弟子。但皆无一人记得自己原本是谁、为何入此境。小僧也还遇到衡山同门弟子,但即使告知他们身份、与他们说这些事,他们也皆不信小僧所言,只将小僧当成个疯和尚。”
而后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楮语,神色已正,语气坚定,“直到小僧今日遇见楮语道友。”
二人同时陷入沉默。
楮语现下知晓崇一为何会与她说那句“商子竟记得小僧”了。
不过,为何她们二人会记得自己?
还有邭沉。
楮语垂眸思索。
她本一直不甚理解,觉得与入秘境之事与主星无关,此刻才又觉得有关了。
或许确是因为她与商星的联系远远比其他商星弟子要密切许多,才得以进入秘境。
再又因此,才使得她入了心魔境仍保持完整的记忆。
至于崇一,她方才与楮语说的“天生法眼”、“破妄金瞳”以及所修的那心法,应当便是其保持完整记忆并连每一个“轮回”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原因。
楮语抬眸,竟不由地与崇一同时将目光落到了邭沉身上。
那身为昆仑剑修弟子的邭沉呢?
二人对剑法都不甚了解,因此此刻又同时露出一般的微微疑惑之色,对视一眼,竟莫名又默契地皆低笑了声。
崇一这才解释道:“小僧约莫能猜到楮语道友在心魔境中保持记忆的原因,但对于邭沉道友却真的没什么头绪,因而才对他比较防备。”
楮语微一颔首,以示理解。
崇一想接着说什么,顿了顿,先问道:“那道友可已知晓原本的金陵小境是何模样?”
楮语简单道:“据邭沉道友所言,原本的金陵小境入金陵城后会失去修为,试炼内容为斩杀城外密林妖兽、探寻城中隐士大能与秘宝、搜寻魔修踪迹,然魔修仍屠戮了城主府,而后城主府中现大阵,致使你们跌入心魔境。”
话至此处,楮语低声道:“所以心魔境因阵法而开启。”
崇一听着楮语所言,与自己的经历一一比对,而后点点头,道:“小僧也是这般以为。不过修为浅薄,难以次次成功运用法眼,所以并不知那阵法是何来历、又如何被开启。”
说着,她忽的颇有些低落地叹了口气:“此心魔境中,第二日深夜魔修将屠戮城主府,然而城主府竟设有结界。实不相瞒,除了这一双天生的破妄金瞳,小僧至今未修成什么别的。因此也不知如何入城主府,只能任由轮回重现。然金陵城太大,小僧更不知从何处寻起那魔修……”
楮语静静听着,心中有了份猜测,便道出:“因此佛子于城主府附近支摊子算命,一来借此观察过往之人;二来若有如我等记得自己是十四洲修士的,也易与你相认。”
崇一连连点头,并有些微微出神地看着几乎自始至终维持着平静面色的楮语,对于其总是能在言两语后几息间便迅速推测出事情面貌的智慧而心生佩意,且越发地喜爱这位太微商子。
楮语默了默,思索几息,声音微冷:“那第二件事,可是与晁澈有关?”
崇一回过神来,应道:“道友想必看见了小僧方才以破妄金瞳观她。”
楮语微一颔首。
崇一的神色忽的显露出些许与她气质不符的凝重,道:“小僧观她,身处心魔境‘因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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