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人居然还很高兴,觉得是工作解救了一个资深宅男的社交。
傅礼安趁机发布新任务:“陈太妃寿辰在即,想要一幅《百寿图》凑兴,皇亲国戚家中未及冠的男子不够,又请了勋贵家的凑数。你与冬温、晨省都在其列。”
“是借我们的脸演绎《百寿图》吗?”傅希言不由踌躇,“万一我抽中《姚兕刻器志父仇》,我爹不就要‘为国捐躯’了?”
傅礼安:“……”
傅礼安说:“太妃的《百孝图》只是凑一百个人恭贺她的寿宴罢了,与姚兕无关。你适才的想法切不可对第三人说起。”他怕他爹还没来得及为国捐躯,就气死家中了。
傅希言点头:“如果有第三人知道,那就是你说的。”
傅礼安:“……”怪不得说长兄如父,他此时此刻就很想理解父亲揍弟弟的快乐——不打不出气啊。
只是在《百孝图》露个脸,傅希言去羽林卫上值最后一天,顺路就去拐了一趟,没想到还遇到个新熟人。
“战兄”见到他很是欣喜:“当日一见,便知傅兄身份非凡,不想竟是羽林卫!”
那天吃饭,三皇子没有主动问起身份,傅希言乐得蒙混过去,没想到竟与他们缘分未尽。
傅希言坦然报了家门,又说:“明日便要去锦衣卫报到了,你以后若有事,便来锦衣卫衙门寻我!”这话纯属卖了个口头人情。锦衣卫不日就要护送三皇子去洛阳,压根没自己的衙门,只让他们暂时与金吾卫挤一挤,根本无处可寻。
“战兄”不明就里,很是高兴,也自报家门,原是乐安伯府楼家的人。同是伯府,楼家这一代因出了习武天才楼无灾,入了皇帝眼,存在感比永丰伯府要高得多。
“我叫楼百战,冒认‘战’姓,请傅兄原谅则个。”
他没说为什么隐姓埋名,但傅希言联想到他身边的三皇子,自然不会傻乎乎地问出来:“好说好说。”
傅希言是执勤时偷溜过来的,楼百战等着进去留相,都不能久留,闲聊几句便散了。
画师待了几日,终于将镐京皇亲勋贵家未成年公子的画像收集完毕,汇总到御前画史梅下影处。
梅下影收了画,却没有前往陈太妃处,而是改道去了拾翠殿。
与其他宫殿的奢华瑰丽相比,沐浴阳光的拾翠殿依旧朴素而清冷。斑驳的墙根,老旧的陈漆,都显露这座宫殿年久失修的沧桑。
唯有走廊边的几株蔷薇鲜活明艳。
梅下影捧着画在廊下等待时,却离花很远,仿佛怕那花上的艳色沾染了自己身上洁白的衣衫。
冷冰冰的宫娥出来,也不说话,只是漠然地盯着梅下影,等他会意地抬步跟上,才转身往里走。
到门槛处,梅下影停下脚步,朗声道:“臣梅下影,求见容娘娘。”
“进来。”冰冷的语调一如这冰冷的宫殿。
得到允许后,他低头弓腰,跨入殿内,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走了几步,忽而闻到一丝清淡的兰花香气,立马停住脚步,并拢双膝下跪,将画卷高举过头:“娘娘吩咐的画像,臣等已绘制完毕,请娘娘过目。”
“拿来。”
宫娥立刻上前,取过画轴,走到一面屏风后。
那里放着一张全铜梳妆台,边上坐着这座宫殿的女主人——贤妃容荣。她的五官明艳,如昏暗房间的一道光,一簇火,令人不敢直视。
此时,她正专注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边描眉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将画展开。”
画徐徐展开,却并非傅礼安以为诸子拜寿,而是三十几名青少年的正面画像。
容荣放下石黛,缓缓站起,走到画前,目光一一扫过每张脸,微微蹙眉:“可有遗漏?”
梅下影道:“臣已与名册比对,不曾遗漏。”
容荣道:“赏。”
立时有宫娥递上金锭。
梅下影谢赏,正准备告退,却听她又道:“把最好看的五个人圈出来。”
宫娥递过来一支用过的石黛。
梅下影愣了下,恭敬地捧起。
画已经被转了过来,正面朝向他。画中人个个神采飞扬,在他们入画的那一刻,绝不会想到自己未来的命运或将就此改写。
梅下影犹豫了下,谨慎地问道:“是以目测论,还是以骨相论?”
容荣淡然道:“皆可。五个不够,就十个。”
梅下影手微微一颤,低声道:“是。”随即不假思索地依次圈起画中五人,又将角落的那人圈了起来,然后躬身将石黛高举过头,待宫娥收起后,又等了会儿,确认里面再无声音,才缓缓告退。
他一走,仿佛带走了屋内仅存的生气,连照进来的阳光都死气沉沉。
可容荣浑然不觉。她看着重新翻过来的画,抬起手,在自己的唇上一抹。沾着殷红口脂的指尖横扫过画中被圈中诸人的颈项,忽而暴怒,抓起画一把丢开,犹不解恨,反身退到梳妆台边,将台上东西一扫而落。
“贱人!贱人!都是贱人!”
伺候的宫娥们依旧如木头一般地站着,对眼前的一切视而不见。
容荣发泄了半晌,终于停下来。
她优雅地坐回铜镜边,拿起花钿,在脸上比划:“把画交给胡誉,告诉他……”
花钿最后落在双眉间的命宫处。
“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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