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之后,他继续写他的连载故事。他的文思滔滔不绝,尽管常常停下笔来查词典、查修辞学。在查阅时又往往一章一章地读下去,反复地读。他安慰自己说这虽还不是在写作自己心目中的伟大作品,却是在练习写作,培养构思和表达的能力。他卖劲地写,写到黄昏时分再出门到阅览室去翻杂志和月刊,直到阅览室九点钟关门。他整周的日程都是如此。每天四千多字,晚上翻杂志,研究编辑喜欢发表哪类故事。文章和诗歌,既然有那么多作家能写,他就能写。只要能给他时间,他还能写出其他人写不出来的东西。他在《大阪新闻》上读到一段有关杂志撰稿人收入的文章很受到鼓舞。
周末晚上他终于写完了银滩的连载故事,3万字。他算了算,每个字5分,1500元稿费,这一周的活干得可不赖,他挖到金矿了!这矿还能持续不断地开下去呢!他计划再买几套衣服,订些杂志,买上一些参考书,那就不用经常到图书馆查书了。
他把那厚厚的手稿寄给了编辑部,又计划好写一篇推理的故事,然后才在礼拜天下午去看山口百惠。他事先打过电话,山口百惠亲自到门口迎接了他,他那一身熟悉的旺盛精力喷薄而出,仿佛劈面给了她一个冲击,仿佛一道奔泻的光芒射进了她的身子,流遍了她的血管,给了她力量,使她震颤。他握住她的手望着她那会说话的眼睛时,禁不住脸红了。她注意到那一道红印觉得好笑,但转眼看到那身衣服,她的笑意便消失了。那衣服确实很称身,那是他用自己的钱,量体定做的,他看去似乎更修长了些、挺拔了些。她想不起什么时候曾经这样快活过,他的变化乃是她的成绩,她以此自豪,更急于进一步帮助他。
但是他最大的也最叫她高兴的变化却是他的谈吐,不但纯正多了,而且轻松多了。只是一激动或兴奋,他那含糊不清的老毛病又会发作。他说话不但流畅了,而且带了几分俏皮诙谐,这叫她高兴。他一向幽默风趣,善于开玩笑,很受伙伴们欢迎,但是由于词语不丰、训练不足,他在她面前却无从施展。现在他已摸到了方向,觉得自己不再是局外人。但是他却很小心,甚至过分小心,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他告诉她他近来做了些什么,又说他打算靠写作为生,并想继续做研究工作。但是,他失望了,因为她并没有表示赞同,对他的计划,评价不高。“你看。”她坦率地说,“写作跟别的工作一样必须是个职业。当然,我对写作并不了解,只是凭常识判断。想写作的人多着呢,想当作家没那么容易。”“可我是不是得天独厚,天赋异禀,宜于写作呢?”他问道,心中暗暗为话中使用的成语得意。在他那想象的幻境上,他看到自己跟这个美丽可爱的姑娘面对面坐在一间充满书籍、油画、情趣与文化的屋子里,用纯正的日语交谈着,一道明亮耀眼的光稳定地笼罩住他俩。而与此对照的种种场面则罗列在他们四周,逐渐往银幕的边沿淡去。每一个场面是一幅图画,而他是看客,可以随意观看自己喜欢的画面。他穿过流荡的烟云和旋卷的雾霭观看着这些画面,烟云雾霭在耀眼的红光前散开。下级阶层的人们扭曲着激动的面孔,发出尖利狠毒的咒骂,一个个粗鲁的汉子在他身边倒下。山口百惠跟他对坐闲谈,周围全是书籍和油画。他也看到了钢琴,于是她为他弹奏《命运》……
“那你看我该怎么办?”他问,“别忘了,我觉得我有这种写作能力,我解释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内心有这种潜力。”“你必须受到完整的教育,”她回答,“无论你最终是否当作家,无论你选定什么职业,这种教育是必不可少的,而且不能马虎粗糙,你应当上大学。”“是的……”他正要说,她补充了一句,打断了他的话,“当然,你也可以继续写作。”“我是非写作不可的!”他狠狠地说。“怎么?”她茫然地、甜甜地望着他,不太喜欢他那种执拗劲、一根筋。他结巴地说:“好的,我只希望你一发现我有错就纠正。”“好的,我愿意。”她犹豫地说,“你身上有很多优点,我希望看见你十全十美。”
他立即变成了她手中的橡皮泥,他满腔热情地希望她塑造他。她也很想把他塑造成为一个理想的人。她告诉他,正巧大学入学考试就要在下礼拜星期二举行,他立即表示愿意参加。然后,她便为他弹琴唱歌。他怀着一腔饥渴注视着她,饱饮着她的美丽。
那天,他留下来吃了晚饭,给山口百惠的父亲一休哥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她很为满意。他们谈写作事业,这是刘易斯了如指掌的话题。离开时,还请他代问他的父母绿巨人、花木兰好。一休哥说他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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